第一章

黄昏时分，滂沱大雨开始在南城肆虐起来。地铁站里挤满了落荒逃来的下班族，与这番热闹的场景相比，几百米开外的月亮河湾就显得空荡沉寂。

事实上，月亮河湾这个名字太过于童话，放眼望去，也不过就是几栋人去楼空的老住宅。拆迁的横幅还挂在树枝上，泥泞坑洼的道路旁，尽是搬家留下的废旧家具和垃圾。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淅沥雨点陡转瓢泼大雨，沉云布满天际，往远处看好像一块深灰色的幕布遮住了视线，仿佛有什么在月夜里荼毒张扬，在黑暗里蠢蠢欲动。

李余笙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努力看清不远处女孩的脸，似乎想从表情中判断出她下一步的举动。

李余笙：陈小姐，有话好说，你先下来。

李余笙看着女孩跨坐在围栏上，已经悬空在外的半条小腿，心脏揪了起来。

路人乙：让她跳，钉子户无非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老子见多了，不新鲜。

另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站在屋檐下，抬起手腕看了眼劳力士表盘，冷声道。

李邡：陈小姐，协议书签了字就有法律效力，警察马上就到，我们还是别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陈果：你骗人……字是你们骗我签的！

陈果的衣服被雨水打湿后贴在消瘦的后背上，她冻得嘴唇发青，脸色苍白，目光空洞地看向三人，开口是说不尽的悲戚。

陈果：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李余笙皱眉，缓缓往前挪了两步。刚要开口，就见女孩仰起头，身子一歪掉了下去。

骤然一道闪电划破了原本阴暗不见月亮的天空，陈果的尸体坠落时刮在了电线杆上，冲击力把她的手臂切下来，尸身散落两处。雨水把血稀释成了淡粉色，顺着排水井流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天台上的二人吓住了，毕竟除了李余笙外，谁都不认为陈果真敢寻死。

李余笙：妈的！

李余笙突然冲过去，朝着离他最近的大金链子就是一拳，继而咬牙怒视中年人。

李余笙：你这种畜生让人恶心，老子不干了！

半个月后，南城，玄武路22号。

二层小楼刚刚翻新过，正对大门的是个十来平米的小院儿，花花草草显然也才种下不久。门前戳的木牌上，漆着AS讯息咨询公司几个大字。

按照原先的商定，公司应该叫AS侦探事务所，可惜艾笙去注册时遇到了问题，才改成了现在这个模棱两可的名字。

南城不比A市，对于上线公司一向要求严苛，梦寐以求的侦探社办不成了，艾笙甚至还为此郁闷了一段时间。宋皖倒是不太在意，毕竟叫张三还是李四，最后干的都是同样的活儿。

艾笙穿着背心裤衩，趿着拖鞋，忙前忙后指挥送家具的小工。她一头栗色卷毛长了些，便随意扎个小辫儿竖在头顶，人虽然清瘦了，但精神还不错。

反观靠在院子篙笆墙前抽烟的宋皖，褶皱的白衬衫只系了几个扣子，眼底泛青，一副颓废的样子。

二人到南城已有半个多月，这期间艾笙忙着看地段选房子，宋皖却几乎从不过问。除了日常锻炼外，就安安静静地沉思。

唯独一星期前，南城的刑侦大队长找上门，受薛憕所托正式聘请宋皖当顾问时，她眼里闪过一丝光彩外，再也没见这人对什么产生过兴趣。

艾笙叹口气，把烟夺过来掐了，正准备唠叨两句，就见一衣着简单朴素的男人站在门口木牌前。

此人身材高大，五官线条锋利硬朗，绷着脸时浑身透着股肃杀之气。他与艾笙对视片刻，点了点头。

李余笙：你好，我是来面试的。

招聘信息是一早就发出去的，只不过面试者都和艾笙的预期相差甚远。思来想去，她觉得共事的伙伴还是宁缺毋滥，便干脆把招聘岗位关了，没想到还有人找上门来。

有了前几次的惨痛经验，艾笙颇有些心累

艾笙：我们这儿不是做IT的，你可以理解为是侦探事务所，但不干偷拍捉奸的事儿。

李余笙：很好，我也不干。

男人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赞许的神色。

李余笙：光看你们名字，我还犹豫了一下，以为是互联网公司招保安。

艾笙：……

艾笙心知公司的名字容易让人产生误解，登时不自然地咳嗽一声。不过三言两语交谈间，她倒来了兴趣，客客气气地把人请进来。

男人叫李余笙，当过侦察兵，一年前退伍复原后进了保镖这行。不过据他所说，自己的上一份工作经历并不十分愉快，无意间看到了艾笙的招聘信息，才想着来碰碰运气。

侦察兵的身手肯定不错，李余笙也表示他有着过人的观察力和心理素质。这和之前的面试者比，简直是质的飞跃。

艾笙：工资八千，试用期一个月，你看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李余笙有些犹豫，他打量了一下默不作声的宋皖，又看了看自己面前一脸期待的艾笙，颇有些不好启齿道。

李余笙：那个……你们两个女孩子，搞这样的活儿干啥？

艾笙咳了一声，正了正神色。

艾笙：不要小瞧我们，我跟你说，就旁边这位，之前可是正儿八百的刑警，还是刑侦队队长呢！

李余笙再次用吃惊和钦佩的眼神打量了一下宋皖，他坐正了身体，双腿并拢，手掌置于膝盖，一本正经道。

李余笙：你们给员工上五险一金吗？

这时宋皖手机响了，她的视线在来电人名上停顿了几秒。艾笙耐不住好奇，抻着脖子去看。

林越？南城公安局刑侦支队一大队大队长，他可是聘请了宋皖当顾问的，这时候来电话难道是发生了重大命案？

果然，后者接起电话，简短地应和了几句，颓废的气场登时一扫而空，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宋皖公司包吃包住包五险，你要觉得合适，现在就跟我们走。

李余笙：去哪？

李余笙也是个痛快人，他用力握了握宋皖的手，跟在后面边走边道。

李余笙：老板你说了算。

二人身后的艾笙听到这句话后顿时石化。

艾笙：.....喂，我才是那个给你开工资的人

汽车行驶在环城高速上，由于二人刚搬到南城人生地不熟，开车的司机就变成了自告奋勇的李余笙。宋皖坐在副驾驶，低头翻看林越传来的资料，半晌蹙眉道。

宋皖这案子有点儿意思， 凶手绝对是仇杀，而且行事半点儿不低调。

原来今日早些时候，位于城西的月亮河湾住宅群正式开始了拆迁动作，工人们呼啦啦去了工地，却差点儿没被吓了个半死。

其中一栋楼下的电线杆子上，赫然挂着具尸体，被害人正是房地产公司的老总

李余笙握方向盘的手一抖，又很快镇定下来，他心知坐在旁边的人凭着上一份工作的职业经验肯定已经看出了什么，索性也不隐瞒。

李余笙：死者叫李邡吧？他就是我上任老板。

宋皖闻言眯了眯眼，侧头打量李余笙。

宋皖我能问问，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吗？

李余笙薄唇紧抿成线，神情淡漠疏离。

李余笙：虽然这样说很不妥，但李邡这种人，确实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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