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然心动（上）

自从上次那个女孩来过以后，就再也没有听过异响，我也得以安心的工作了。

但是……心里又隐隐约约的有些失落。

那个谜一样的狐狸女孩子，完全颠覆了我的认知。

博物学是一门讲究实证的学科，虽然我很想认为是自己做梦了，但她毕竟是确实存在着的，再特殊的她也已经存在了，这一点我虽然无法解释但也无法否认。

我收拾好东西，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如往常一样，我今天仍然需要前往地图本的一片空白处。

我一边扒拉着森林中繁杂的枝叶一边往前走。一阵微风袭来，已经不知道多少年岁的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好像在对我的到来窃窃私语。

今天虽然是个好天气，但是层次套叠的原始森林遮天蔽日，每种植物都在尽可能的张开自己的叶片，最大限度的接受着阳光。等照耀到在这其中穿行的我的身上，只剩下了一些星星点点的温暖。

在一条沟谷旁，我有了一些新发现，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决定先素描记录，等回到木屋再查阅是否有资料。

源哎？

在取出笔记本的时候，一条手帕从我的裤兜里掉了出来。我捡了起来，是那个女孩还我的那条。

我抖了抖上面沾的泥土，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上面带着一点点的清香。不像是自己的味道。

源那家伙……长得好像还挺可爱的……

我不禁回忆起那天晚上的奇遇，那时候的情绪被震惊主导了，并没有认真观察那个女孩的外貌。

源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

其实我最开始对她是有点恐惧，但到了现在，更多的反而是好奇了。

一只能变成人形的狐狸，日常生活是怎样的呢？

——咔吱

源谁？

一阵树枝断裂的清脆声音传来，引起了我的警觉。

没有看到什么异常，小鸟还在林中叽喳着。

荒林本就是野生动物的家园，遇到什么猛兽都不奇怪，此地不宜久留，我赶紧将样本取下，收拾好东西离开。

在觉察到危险后，我并没有马上返回，而是选择去另一个观察点……这样可以避免被跟踪到观察站。

一路上却仍有一种被什么东西盯着的感觉。

源是熊吗？那应该早就下手了。

源狼？它们是群体行动，动静应该会更大……

源难道是我多虑了？只是一只路过的小松鼠？

源还有一个可能………

我开始对目所能及的每棵树进行仔细的搜索。

果不其然，不远的巨树后有一小团黄色在晃来晃去，印证了我的猜测。

那棵树枝繁叶茂，旁边不乏一些枯黄的落叶，难怪我之前没发现…………

想到那家伙一直蹑手蹑脚的跟着我，我心情突然变好了，不由得笑出声来。

源出来吧。

听到了我的声音后，那抹黄色突然僵硬了一下，没有再摇晃了。似乎是在思考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我想着她可能有的表情，不禁觉得这家伙真是超级可爱。

源别躲了，我都看见你了……

黄色很快的就缩了回去。

我突然想起书上曾经介绍过，狐狸在雪地上捕食的那张配图。

真是太有画面感了……

女孩慢慢从树后蹭了出来，有点警戒又有点委屈。

源为什么要跟着我啊？

我有些疑惑。

她在离我还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源我是说……你可以大方的和我打招呼………

我往前走了一步。

女孩：别…别过来！

源不用害怕，我不是坏人。

我无奈的举起双手示意我没有恶意，并试图继续向她靠近。

女孩：你是坏人，你抓我尾巴！

女孩：但是你又救了我……是好人。

她似乎很纠结。

源那我是好是坏？还是同时处于好和坏的中间状态？

女孩：你要保证你不准碰我尾巴！那你就是好的！

女孩脸红的大叫。

源好好好……我保证，你先过来。

女孩：你保证什么？

源我保证不抓你尾巴。

女孩略带迟疑，慢慢的走过来，耳朵还在上下的扑闪，我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虚幻。

毛茸茸的………

那么不真实……

女孩：耳朵也不许！

源好好好，耳朵也不碰。

糟糕，看的出神差点又想上手去摸……

这个谜一样的女孩子，又一次站在了我的面前，相距不过一米的距离。

女孩：我觉得你还是想动手……

源我都保证过了……这样吧，你把小手指伸出来。

女孩：干嘛？

女孩有些迟疑。

源我们拉钩，这是人类自古以来就流传下来的定下约定的方式，这下你总信得过我的保证了吧？

我忍着摸她耳朵的冲动，向她解释道。

女孩：哦、哦………

她看到我的举动后，也怯生生的把小手指伸了过来。

源我保证再也不碰你的耳朵和尾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女孩：嗯！

我和她的小指钩在了一起。

…………

回到观察站后，我思忖着好好做个晚饭宴请一下她，当做赔罪，而她也很给面子的答应了。

但愿今天能抓到鱼。

一边想着我一边去打捞先前放在河里的鱼篓。

刚捞起了一个，空的。

源还有四个鱼篓，老天保佑至少抓到一条鱼啊……

女孩：这个，不好吃。

源嗯？你不喜欢吃鱼么？

这下可麻烦了。

山里的资源有限，我也不是什么好厨子，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烤鱼…………

女孩：你这个又不是鱼。

我没听懂她的意思，愣了一下。

女孩：这个。

她见我没反应，指了指我手里的鱼篓。

女孩：又硬又干，难吃。

源你说这个？

我举起了手中的鱼篓不可思议的问她。

女孩：嗯………

源你吃过这个？？这个不是吃得东西啊……等等……我之前的鱼篓就是被你咬破的？

女孩：咦？我以为是吃的………

她又脸红了。

源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傻啊………

女孩：你！你们人类弄得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怎么认得！

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脑海中浮现着她咬着鱼篓的藤条，好不容易扯下一点放在嘴里咀嚼，然后一脸嫌弃的吐掉。

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源真是太好笑了……

她的脸色由红转黑。

女孩：你……你再笑………我就走了！

源别…………哈哈哈………别走……哈呼……我缓一会………

好不容易平定了心情。

源你是说你没吃过人类的东西吗？

女孩：嗯………

源那你今天有好吃的了。

毕竟跟野生动物比，我对我的加工手艺还是很有自信的。

还好最后有一只鱼篓不负众望的抓到了三条鱼，使得我的晚饭计划得以顺利实行。

源你一个人在山里住吗？

我一边处理鱼一边漫不经心的问她，她的注意力却全在我的手上，经过一道道前期工序和漫长的烤制后，终于可以吃了，我把鱼递给她。

源吃吧，尝尝。

女孩：………

她有些狐疑的接过了我递给她的烤鱼，似乎从来没见过的样子。我有点期待她吃过后的表情。

女孩：好吃！

源那就好

我放下心来，问道

源你那个，尾巴还有耳朵，你真的不是人类？

女孩：嗯，我是灵狐。

她大口的吃着烤鱼，一边回答着我。

源从来没听过的物种…

源一会得记下来，肯定是个大发现。

源你多大了？

女孩：十八了。

源唔，刚刚成年呢。

女孩：成年？

她有些疑惑，停下了手里的烤鱼。

源十八岁就是成年了，在人类世界里，这个年龄就可以对自己的行为负全部责任了。

女孩：灵狐的寿命很长，天狐大人大概都已经上百岁了吧………

源这么厉害？你还有别的同类？我还以为就你一个人呢。

女孩：我和天狐大人一起住在山林深处。

源天狐……大人？

女孩：嗯，就是很强的灵狐。

源那你偷跑出来没关系的吗？

女孩：没关系的，天狐大人她不怎么管我的，她………

源嗯？

我在等她接着说下文，她想了想，没再继续说下去，转移了话题。

女孩：这个叫烤鱼是吗？

源是啊。

女孩：教我吧，我想回去做给天狐大人吃。

源这个……好吧。

我原本觉得麻烦想拒绝，但突然想到之前一个人在山中度日如年的日子，就改口答应了。

如果有个朋友常来聊聊天的话，这整整的一年应该好熬一点。

女孩：对了，我叫茉莉，你叫什么？

源：源。

咚咚咚~

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源好吵………谁啊？

源来了来了…

稍微清醒了一些，这山里荒无人烟，肯定是昨天那只灵狐……我一边答应着，一边赶紧往身上套衣服。

果不其然，我刚打开房门，一个黄色的影子就窜了进来。

茉莉：今天怎么玩？先去抓鱼吗？

源那个……

茉莉：我可是抓鱼的一把好手！

源那可真厉害……可是我今天还有工作没有忙完。

茉莉：工作？

源是的，工作。怎么说呢？我来这里主要就是为了工作。

茉莉：工作………

看来她作为一个动物，还是没有办法理解人类的名词。

源嗯，就是我的导师派给我的，不得不完成的事情。

茉莉：哦……

她看起来有些失落，大概是听懂了我的解释。

源我忙完了就教你，怎么样？

茉莉：嗯………

源你先自己找点事情做吧。

茉莉：嗯…………

听我补充完后，茉莉似乎更沮丧了。她兴致勃勃的过来结果被我晾在一边，心情肯定不会好受……我不免有些愧疚，不过也没办法，事情赶紧做完就好了。

源咦？他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动静？

源你怎么还站着？

茉莉：啊，我、我不知道干什么好。

我看她无所适从的样子有些好笑，伸手随便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递给她。

源给你这个看。

茉莉：好………

源对了，你认识字吗？

茉莉：认得一些，天狐大人那里，也有一些书。

源哦？狐狸也读书识字的吗？

茉莉：不是狐狸！是灵狐！

源啊…抱歉，不过我有点好奇，你们那些都是什么书？

茉莉：大多是一些符咒法术书，我并不能看懂，天狐大人说我还并不到学这个的年纪。还有一些………诗集什么的。

源这样啊……这两种书八竿子打不着嘛。

狐狸也会看书？跟我想的不大一样，看茉莉的状态，完全是没有文明的野生动物。而且，这位天狐大人的藏书品味还真是奇怪………

我重新坐回书桌，她跟了过来，在我书桌旁席地而坐。那里有一张不大的地毯，稍微有些脏了。

源你可以坐床的，地上比较凉。

我环顾了一圈，室内确实没有第二把椅子………唯一能坐的就只有我的床了。

茉莉：啊？哦，我喜欢这里。

她斜靠着我的书桌，丝毫不在意那地毯上有点脏，开始翻起了书。我叹了口气，果然还是野性十足，看来有空要好好清洗一下那张地毯了。

茉莉：这个，看起来好像很好吃啊………我在山里这么久都没有看见过……

源嗯？你说的是什么？

茉莉：这个。

她指着书的一角让我看。

源哦，这个是香蕉树，热带才有的。

茉莉：热带…………

源嗯，离这里很远。

茉莉：哦………

茉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源虽然很远，但现在可以坐火车，几天就到了。

茉莉：火车？

又是一个茉莉不懂的新名词。

源是啊，烧着黑煤，喷着浓烟，况且况且地开动的火车，像巨型蜈蚣一样连绵不绝的车厢一次可以拉几千个人呢。

茉莉：好可怕！

茉莉被我夸张的形容吓到了。

源哼哼~知道科技的厉害了吧。

在和她的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答中，时间差不多到了中午，我伸了一下懒腰。

源你先去生火吧，我一会就来。

茉莉：好！

她答应后就站起来朝着屋子外面去了。

虽然这家伙老干扰我工作时的正常思路，但是我还是感到很愉快，来这观察站后我就很少这么愉快过。可能真是太久没和人说话了。

源有个人陪着真好………不过………她好像不是人？

源咦？空气中怎么有一些烟尘的味道？

冲出门去后的我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样子………

浓烟滚滚，昨晚小雨过后被淋湿的木柴被她未加烘干就扔进了碳火堆。

茉莉：阿源，快好了！

这家伙黑手黑脸的，还在冲我傻笑。

源哈哈哈……你的脸………哈哈哈……

我笑的喘不过气来。

源你现在这个样子……哈哈哈………晚上出门……哈哈……简直是隐身啊。

茉莉：啊？隐身？那可是高级法术啊！

源不错不错，那你不用学了……

茉莉：你是说我无师自通吗？

这家伙智力这么低？

源快去河边看看你的样子吧，顺便洗个脸。

茉莉：嗯，那我去啦。

源真是傻孩子。

我一边收拾她留下的一塌糊涂的火堆，一边感叹这个家伙的常识……都不知道是怎么活了十八年的………

等到她回来，我已经把木柴的干湿分好了。

源这里，有干的和湿的两种柴。

源这种湿的，先不要用，晒干了再用，明白吗？否则就会变成你刚才那样了。

茉莉：嗯………

源你好好看我做一遍。

我用干燥的木柴把火点燃，确保燃烧充分而稳定。把处理好的鱼串再烤叉上，然后架在火上。

源架鱼的高度不要太高也不要太低，高了烤不熟，低了被火烧成碳了不能吃。鱼在去了内脏后，最好这样剖开，这样熟的均匀。

我絮絮叨叨的一边解释一边烤着鱼。

源看清楚了吗？

茉莉：好厉害！

听到她的赞叹我有点飘飘然，明明只是做了个烤鱼而已。

源一般般…也就那样……差不多好了。

我把香气四溢的烤鱼递给了茉莉。

茉莉：你刚刚施的什么高级法术？

她盯着烤鱼，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源这不是法术……

茉莉：那是什么？这么眼花缭乱肯定是法术！我以为只有天狐大人才会。

源…………

我哭笑不得，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这只是原始人式的食物加工而已。

茉莉：没想到人类居然也会！

她看起来十分惊讶。

源这不是法术，这是技术！

茉莉：哦……这种叫做技术的法术吗？

源…………

茉莉：天狐大人都不教我！我以后一定会来多多找你学习的！

源看来教她的路真是任重而道远……我真的能教会她吗？表示怀疑………

吃过饭的午后，放平时我都要午休一会的。不过这次茉莉在，我也不好意思去床上休息。况且有她在，我还真不大犯困了。

茉莉：这个，我有见过，山里那边有很大一片，原来叫银杏啊。

源嗯，果皮腐烂以后会发臭。

茉莉：是很臭，还有叶子也很滑，我以前有几次摔倒过，明明有这么好听的名字。

源对了，茉莉也是植物的名字，你为什么叫茉莉呢？

茉莉：嗯？我？我懂事的时候就叫这个了。

源茉莉是一种花的名字。

茉莉：居然是一种花？在哪呢？翻出来给我看看！

源你自己翻目录看………

一阵哗啦啦翻书的声音。

茉莉：啊！找到了！

源好看吗？

茉莉：白色的…木樨科，素馨属灌木……花香。

源嗯，我大学里就有种一片，真的很香。

茉莉：山里…没有见过………

源以后带你去看。

茉莉：嗯………

她的声音渐渐变小，似乎是有点迷糊了。

源如果累了的话，就去床上休息一会儿。

茉莉：嗯………

然后就没了声音。我侧过头去看了她一眼。

果然，这家伙睡着了。她闭着眼蜷在地毯上均匀的呼吸着，书从她的手上掉落了一半，还是那一页茉莉的简介上。除了随着呼吸起伏着的耳朵和尾巴，她看起来和人类并无区别。

时间仿佛停住了。

源这家伙……真是懒散……

源说着说着话，下一秒就能睡着。

源我怎么没这么好命……还要干活………

初秋的天气有一些凉，山上的湿气也比较重。虽然不知道狐狸会不会感冒……还是找点东西给她盖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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