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锦,两个人在一起难免有摩擦,你脾气软,通常脸都憋红了讲不出一句狠话,你也明白自己不善言辞,索性便不再讲话,闭着嘴和我冷战,我那么爱你,谁先低头又有什么大不了呢?所以我就死皮赖脸的抱着你,喊你锦哥哥,逗你笑,你一笑我就明白,事情结束了。
但你大部分时间都像羊一样温柔无害,有段时间你生病了,花掉了家里的一些存款,经济周转开始不流畅,压力激增,我压力大就很易怒,做什么事都容易着急。
虽然我不舍得和你吵架,但态度总归都是不好的,你大多都不和我计较,只是钻到厨房里做饭,我至今对于那段时光都是很愧疚的。
尤其是有一次只因为一点小事,我吼了你,你大概也没料到我会这样,所以被吓了一大跳,表现的很无措,就那么直直的看着我手里的杯子没拿稳,摔到了地上当场碎了满地,你立刻蹲下去捡,看的我心下一慌,担心那样锋利的碎片会划伤你的手,马上将你抱走,你沉默了一会儿,哭了。
你的身体一直在抖,把我吓坏了,你显得很自责,一直在说自己什么都干不好,一直在拖累我,我既心疼又内疚,觉得自己不是人。
这是咱们共同的家,我的压力大,你的压力就不大了吗?
我吻着你那因为泪水润湿而微凉的脸,一遍又一遍的向你道歉,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虽脾气柔和,却也带着东北人的劲儿要放以前,你高低让我滚出去,而非现在这样哭到说不出话。
我把你抱到屋里,耐下性子问你怎么了?你只哭不说话,我也不逼你,过了好久你才肯开口:“奶奶撑不住了。”
奶奶的身体状况不好,我一直都是明白的,只是想不到这天会来的这样快,那个瘦巴巴的老太太年纪虽然大了,思想却比好多年轻人开放,你向她介绍我的身份时,我在大脑里拟定了许多结局,她可能会伤心,会暴怒,会不解,却唯独没想到他会拍着我的肩,温柔的说,我以后一定是个好男人。
面对咱们这段哪怕放到现代都会被人诟病的恋爱关系,这个倔强的小老太太却只咧着嘴说了一句话。
“儿孙自有儿孙福。”
阿锦,后来我陪你见了奶奶,她病弱的椅着床头,似乎连抬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气息微弱,无论做什么事都困难万分。你强撑着不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泪,我沉默的立在你面前,握紧你的手,试图安抚你的情绪。
奶奶咽气之前用她那双干涩皱巴的手紧紧抓着你,与其带着老年人独有的嗓音低沉沙哑而无力。
“小锦,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多管,但是我看的出来陈策是个好孩子……”
大约还有半句话没讲出来,他干瘪的嘴张了张,却半个字都没有吐出来就咽了气,你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手从你的手里软软的滑落。
世间最大的无力,不过如此。
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看见你流泪,我轻轻的搂住你,你就好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猫,小心又乖顺的在我怀里呜咽,你比我大,平日生活里总是体贴又平和,像今天这个绝望的样子极其少见。
我们叫了殡仪馆的车,办理了死亡证明以及其他手续,你表现的冷静到可怕,惨白着一张小脸,疲惫的为前来帮咱们的客人微笑,我原以为这样的事会让你受到极大的打击,所以更怕你现在的稳定是大面积崩溃的前兆。
等到一切办妥后,走出大门,春寒料峭,冷的刺骨,你突然很小声的说,原来老人真的很怕冬天我轻声嗯了一声,算是附和你的话,不敢再多说什么,怕引你伤心。
你把手缩回袖子里,轻挽住我的胳膊,语气绵软落不下实处:“陈策啊,你是不是不理解我为什么没有你想象中的伤心?”
我与你对视,能看见你泪光闪闪的眼睛里,隐忍着我看不透的东西,我伸手抚摸你柔软的头发,认真听你说话。
“陈策,我始终认为,悼念亡人最好的方式不是宿醉,不是崩溃,而是更体面的照料自己,让所爱之人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息。”
奶奶火化那天你穿的很正式,他很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墓地以及骨灰盒,死后的事基本不用咱们操心,甚至还留了一笔遗产给你,咱们一起清点了一下,除了他的那套老房子以外,都是些老物件,我想用咱们的钱给老太太办满场葬礼,好让他风风光光的走,我向你提了意见,你却摇头反驳了我。
你说冯老太太在你小的时候就和你说过,她死后不想办葬礼,你问他为什么,他只是说没有熟人,没必要办。
最后,咱们决定尊重老人的遗愿,他生前就不胖,火化之后骨灰就一点在盒子里,也不明白委不委屈,碑上是他的黑白照,表情严肃又认真。
北方的春天暖的并不明显,更多的依旧是冷意,你就那样直直的跪在碑前,一遍又一遍的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擦拭纂刻进去的碑文,手冻到红的发紫,却依旧机械的重复一个动作。
我也和你跪在一起,腿被风吹的从骨缝中开始疼,你一定也很疼,你一直都对冷风很敏感,当时一定比我还难受,但你不哭也不闹,语气轻轻的只呢喃着一句话。
“我没有家了,这回真的没有家了。”
老太太是抚养你长大的人,无论你与她是否有血缘关系,他都是你的至亲,她对于你的意义,我比任何人都明白。
我当然不可能由着你操着这样孱弱的身子,在寒风里跪下去,我不由分说的将你抱起死死的摁在怀里,把你冷的像冰一样的手贴着我的肚皮替你捂热一点,天色不早了,你和我说过你最怕黑了。
我就那样拥抱着你,一遍又一遍的试图安抚你的情绪,贴近你的耳边,告诉你:“阿锦,天黑了,我带你回家。”
大概是过了20分钟以后,你的情绪才稳定下来,我抱你回车里把暖风开到最大,那个年代的老式汽车暖风普遍特别足,热的我甚至有些喘不上气,但那晚过后,我便暗自发誓要再对你好一些了,老太太走后,我就是你唯一的依靠,唯一的家人。
我小的时候见过父母吵架,妈妈回娘家,我问他原因,他说娘家人在就有人护着他,他就有靠山,我便不由自主的带入你,我要是惹你生气后,你又该向谁诉苦呢?以前奶奶爱你,现在我爱你。
没关系的,阿锦你一直都是有人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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