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正是硕果累累之时。
陕西兴平的灵宝泉旁,一名男子穿着粗布衣,正坐在泉水之畔濯足。他的身后有一人,身着华丽,一身藏青宽袍,袍子的两边都用金丝镌着云纹,头上顶着乌纱帽,胸前还绣着一片大圆盘,上面是一只仙鹤的纹饰。此人双颊生醉醺醺之色,肚子肥而极大,浑似一个大酒桶。
只听那位身穿粗布衣的男子朗声大笑,满脸不正经地说道:“久违啊,刘中贵!您这一路升迁发财,掌印太监都做上了。不知那您来龙阳庄有何贵干?哈哈哈……”
身着藏青色袍子的那位“刘中贵”哈哈一笑,喉咙里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对那人说道:“逊言,你这么说甚是不妥,我刘瑾这不是看好龙阳庄么?”
此人话音一落,便与粗布衣男子齐声大笑。
那位粗布衣男子姓钱名语胜,字逊言,他是兴平府的员外郎,官职不高,但钱语胜闲情逸致在山水,也不屑于做官,只不过这兴平员外郎的官职是从他的祖父传下来的。钱语胜的祖父姓钱名坤,晚年罢官后去做了道士,还做出了不小的名气,他的道号是清霞子。
另一位身着华丽,一身藏青袍子的太监名叫刘瑾,此人官职可不小,官拜掌印太监,印即是传国玉玺,另外,当朝的正德皇帝还任命他做司礼监,朝中一切政务都由他先处理,再交给皇上处置;所有奏折都先由他先过目,再交给皇上。刘瑾的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他今天怎么又有空与和他称兄道弟的钱语胜闲聊呢?原来,朝廷最近在设立一个娱乐机构,名曰豹房,刘瑾见朝中无大要事,便回到他家乡兴平龙阳村探亲访友了。
“刘兄,快去树上摘几个柿子下来吧,一会儿分给大伙一起吃。”钱语胜微微一笑道。
刘瑾很诧异地对钱语胜说:“大伙儿?灵宝泉旁不就只有你我二人吗?哪儿来的第三者?”
“哈哈哈,兄弟,这就是你不知道的了。现在我先不告诉你,留点悬念,一会儿你自会知道。”
刘瑾一脸不屑,尖着嗓子道:“好好好,摘柿子喽!”
刘瑾很费力地搬来了一支竹架,一边喘气一边爬了上去,他奋力地用手够树上柿子,可是由于他的肚子忒大了,挤着竹架还是够不着。钱语胜在一边乐呵呵地瞧着他,刘瑾在竹架上越来越着急,汗水从发间滚滚留下,但是不管他多么努力,依旧够不到树上的柿子。
“哎哟,扎死我也!”因为刘瑾在竹架上摘柿子过于着急,一不小心脚底一滑,从竹架上像个肉球似的滑了下来,柿子树下种满了月季花,他的大肚子便被月季扎得疼痛难忍。
刘瑾好不容易从月季堆里爬了出来,样子狼狈至极。钱语胜在一旁似笑非笑、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哎,叫你去摘柿子吧,却滑了下来,一会儿客人来了可没有得水果吃喽。”
刘瑾心中有苦说不出,愤怒又没处发泄,他把眼一瞥,把脚往竹架旁轻轻一抬,只见一条莹光闪过,竹架便炸了个四分五裂,碎片都飞出数丈之外,他嘴里喃喃着:“操你奶奶的竹架!谁叫你害我滑下来被月季扎!”他又把袍袖往月季丛一拂,顿时,被衣袖拂到之处,月季花都凋谢了,“哼,谁叫你们刺我!”刘瑾朝着凋谢的月季道。
钱语胜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正色道:“刘兄,你法学修习得虽精,灵源充沛,但你可不能就这样把花和竹架毁了,你在官场上一应百出,但此处绝非官场,这儿的是龙阳钱氏之地,可不是你能随便胡来的。另外,龙阳庄一片净土,可容不得你在此处说污言秽语。”
刘瑾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突然,钱语胜激动地说道:“来了来了,咱们灵宝泉的客人来了!刘兄,你看江边的那艘木舟,里面出来的那两人,便是一会儿要上山来灵宝泉的,咱快去迎接他们吧。”
不久,刘瑾和钱语胜来到江边的那艘木舟旁,船中果然走出两人,一位武将打扮,另一位文质彬彬。
钱语胜对那二人道:“两位临驾敝庄,未曾远迎,还请谅解。想必二位是来找庄主的罢?”
那武将缓缓摇了摇头:“猜错啦,这位钱兄。我们来此处是拜别你们龙阳庄的诸位朋友。”
钱语胜一惊,说道:“钟兄何来此言呐?”
那人苦笑道:“我钟桓有朝今日,也只能算是天意吧。我家主公前几日在津阳与敌军大战,木槿那厮智谋胜不过敌方的玉坤先生,就说偏要唇枪舌战,可一战却又诈降,还说要送三名大将给予敌方,庸才!哪知我、方亟和邓磊便是那三名要白白送给人家的大将!”
谈语胜叹了口气道:“世道无常!可钟兄又为何说是诈降?”
那位叫钟桓的大将道:“主动送到敌营里去的将领,莫非就是当内奸的活儿喽,不然把我们仨调遣到敌军去干甚么?”
“钟兄能为主公效忠而被调遣到敌方,又何尝不是一份责任?说明主公很信任你啊。但你说要来拜别我们又是何意啊?”谈语胜道。
“谈兄,你有所不知。敌军的主将名曰徐俌,他是南京镇守,常在南方,这儿兴平龙阳却在北方,到时候来一趟这儿可不容易啊,日夜兼程至少也要一两个月,可不能像现在那般随时。”钟桓道。
谈语胜两颗淡淡的泪珠从眼眶中流淌而下,他轻轻地对钟桓道:“那么你身边的这一位是……”
“孙先生是晋阳桁棱派的掌门,是一位精通法学之士,他单名一个端字。”钟桓道。
一旁的孙端得意地笑道:“不敢当。”
刘瑾见了孙端,对他瞟了几眼,一歪嘴,轻蔑地对他说:“是孙掌门啊,幸会幸会,我怎么未曾听说过江湖上有个法学门派叫桁棱派啊?”说着,刘瑾把手向孙端一伸,表示要和孙端握手。
孙端尴尬至极,明知对方在取笑自己,但还是把手伸了过去,和刘瑾握了握手。
“哎呦,怎么手动不了了!”孙端突然大叫道。只见他的五根手指僵在半空中,依旧保持着和刘瑾握手的姿势,刘瑾却已经把手缩了回去。
“法术还没有练到家,竟然还能做上桁棱派掌门?篡位篡来的掌门是吧?”刘瑾说着,在孙端的手上掰了掰,顿时,孙端的手又能活动了。
孙端心想:“这人的灵源充沛,法术高明,我不是他对手,还是对他恭敬点为好。”他说到:“这位中贵的法术高强,在下甘拜下风。”
刘瑾乜斜地瞧了孙端一眼:“什么中贵长、中贵短的,不觉得不雅么?我可是当朝掌印刘瑾!”
“久仰久仰!”
谈语胜立刻岔开话题:“原来是孙掌门,久闻大名。”他顿了顿,继续道,“话说这位孙掌门和钟兄今日拜别我等后,今后打算如何?”
钟桓微微一笑,把目光投向了孙端,慢悠悠说了七个字:“向主公辞荐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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