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人莫

寒雨珠风一江愁，半生执立一何忧。深巷岑茫空自静，也说烟雨也说愁。

对于严霜莞来说，十八年前的她就已经死了……

然而，在一切都开始之前，严霜莞是非常幸福的，她本出身于官宦之家，爹爹是明朝户部侍郎严谦，母亲是直隶巡抚的女儿，从小严霜莞就在一片安静祥和的家庭氛围中长大，由于父母对自己的珍爱，所以自小严霜莞就得到了很好的家庭教育，不仅精通女红，就连琴棋书画都样样精通，对诗赋也有一定的造诣，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家会在一瞬间天塌地陷，一切都不复存在，但是，噩梦终究还是来临了……

由于父亲严谦的刚正不阿，一身正气，所以得罪了不少朝中的权贵，侵犯了他们的利益，所以他们就把严谦看作眼中钉、肉中刺，无不想除之而后快，终于，他们为了彻底扳倒严谦，就串通一气，狼狈为奸，以严谦大肆向边将发放军饷欲为自己效力，同时诬陷他侵吞国库大笔库银贿赂朝中官员为自己谋私利的罪名将他终于革职查办，由于严谦一向不畏权贵，独来独往，朝中也几乎没什么朋友，所以几乎没有人为他辩解说话，严家终于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有时候，天堂和地狱往往就在一瞬之间，皇帝震怒，对于谋反，作为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他是绝对不允许的，严家被抄家，严府上上下下无一人得以幸免，所有男丁全部人头落地，女眷全部送入教坊司为妓，不得有片刻迟延，一时间，高高在上的严霜莞从美好的人间坠入地狱，此刻她不过才十五岁呀！

几乎被满门抄斩的严霜莞被送去了教坊司，而她的母亲因为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更为了保全自己的名节，所以选择了自杀。严霜莞本来也想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可十五岁的年纪她又懂得什么呢？她终究没有自杀的勇气，面对这血腥而又真实的现实，她欲哭无泪，看到的只是抄家的人幸灾乐祸的眼神，这种眼神，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家中的巨变，父母的猝世彻底击垮了严霜莞，而残存的她，终究没有逃过自己的命运，等待她的只有无边无际的蹂躏和无休无止的折磨。

被送到教坊司的严霜莞开始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直到看到进来的男人在这里花天酒地逍遥无尽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这里是烟花之地，可怜自己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上天为什么要这样残忍的对待自己，严霜莞生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娇好的容颜让无数人对她垂涎不已，教坊司中的老鸨逼她接客，严霜莞誓死不从，以命向威胁，她不能忍受把自己纯洁的身体任人蹂躏，任人发泄，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宁可选择一死，老鸨开始还耐着性子好言相劝，不久就撕下了自己的伪善，她不住的毒打严霜莞，用尽各种手段要让她乖乖接客，可严霜莞始终没有答应，气急败坏的老鸨没有办法，只好让严霜莞做最苦最累最脏的活，用尽一切办法让她屈服，严霜莞进教坊司的时候偷偷带了母亲的灵位，这是她活在世上仅存的慰藉，没有它，霜莞真的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不知道怎么度过这一个个噬人的黑夜，但最后严霜莞母亲的灵位还是被老鸨们发现了，他们是断断不能容忍妓院里有死人的灵位这种东西的，他们给跪在地上灵位旁的严霜莞一把砍刀，让严霜莞当着妓院众人的面把自己母亲的灵位给劈断，严霜莞欲哭无泪，这是一个怎样的人间地狱呀，但她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便会被送去刑部的大牢受尽非人的折磨，想到这些，跪在地上的严霜莞用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拿起地上的刀朝自己母亲的灵位用力砍了下去，严霜莞的心现在已经麻木了，每砍一下，她都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我今日所受的屈辱，来日定让你们十倍、百倍的奉还，就在众人的一片欢笑声中，严霜莞把自己母亲的灵位砍断，她的心在滴血，直至滴尽了最后一滴血，哭干了最后一滴泪，这时候的严霜莞就只为复仇而活了，老鸨们极力劝说让她接客，可严霜莞始终不从，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将她关在柴房里，不给她一口饭吃，企图以此让她屈服。

严霜莞终究还是一个孩子，没有多久她就再也不能忍受这样的折磨了，在选择接客和肚子饿之间，她终于选择了妥协，有时候，最后击败你的可能就是这看似平常无奇的事情，你可以选择坚守自己的贞操，可你前提是得活着，而活着，就要付出代价。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红烛高照，床下整整齐齐地放着一红一黑两双鞋，床幔折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如死灰的严霜莞第一次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以及自己的身体，那一夜，她的心在滴血，人生下来不是为了拖着锁链，而是为了展翅高飞，可此刻的严霜莞却感觉自己掉入了一个深渊，无助且恐惧。

她不停的用热水清洗自己的身体，此时的她觉得自己身上每一个地方，甚至连毛孔都肮脏无比，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自己，她恨这个地方，恨这里的每一个人，但她，更恨自己。

由于年纪小又有着惊为天人的容貌，严霜莞俨然成了这里的招牌，到这里来寻她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不惜花费重金指名道姓要和她寻欢作乐，严霜莞也早已习惯了这样堕落的自己，她早把自己看作是一具行尸走肉，毕竟，现在的自己还有什么指望呢？

可好景不长，日益堕落的严霜莞再次被命运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它似乎觉得严霜莞所受的折磨还不够多，被送去教坊司不久的严霜莞被发现得了花柳病，而这种爱在当时几乎是无药可救的，老鸨得知后，毫不犹豫地把严霜莞推了出去，任她在大街上自生自灭……

此时已十七岁的严霜莞再次感觉到了命运的不公，她大喊：

严霜莞：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时正值北京的冬季，天气格外的寒冷，大街上的人都脚步匆匆，都着急回家躲在自己温暖的房间里享受着属于他们的欢乐，无人顾瑕甚至没有人看一眼倒在墙边快要死去的霜莞，身体单薄的她几乎就快要被冻死，酒楼里围着热乎乎的火炉正吃着火锅的达官贵人们正在高声嬉戏，万家灯火璀璨，人们相聚一堂其乐融融，是啊！谁又会在乎一个身上有花柳病的妓女会不会被冻死呢！眼看着严霜莞就要被冻死，可就在这是，一位步伐矫健，鹤发童颜的老翁向她走了过来……

严霜莞后来对倚品讲到这些的时候，每每总会说。

严霜莞：我哪里懂得什么是坚强，只不过死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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