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那把银光闪闪的刀向我冲来,我竟然没躲开。
直到腹中一凉,剧烈的痛感才让我回神。
事情发生的,太过于突然了
那柄刀轻而易举地刺入我的胸膛。
我愣愣地看着刺眼的红包帷幕、喜字,再看看倒在血泊中的爹娘、亲戚朋友,仿佛晴天霹雳,我的嘴角扯开一抹自嘲的笑。
我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终是没开口,事已至此,再说什么责备的话也没用了。
我不相信这一切是他干的,我怎么会相信!
可是,腹中的刀却清清楚楚地告诉我,这一切不是梦!
“满……霜,你,你在……在干什么啊?今天可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啊……”
我伸出手,想摸摸他脸,遗憾的是啊,他躲开了。躲开了。
面前这个身穿大红包喜袍的俊美男子,就是杀我之人,同时,也是我的新郎,可以托付一生的人!
我竭力看向满霜的眼睛,多渴望能在他眼中看到一丝无奈与悲伤,可是,他的眼中竟然只有一片冷漠!
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经横七竖八地爬满脸。
忽的,一片粉末飞入我的眼睛,顿时,眼前一片血红,什么也看不见了,火辣辣的刺痛在双眼前弥漫开来。。
身痛,心更痛。
我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又是一口鲜血,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刀回鞘。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淡,听不到一丝留恋。我明白,他走了。
可是,我哪里知道,在满霜毒瞎我眼睛的时候,竟有一行泪从他抽动的脸颊流下。
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我竟然天真地以为可以高高兴兴地过完,天不如人愿,一场喜礼,成了葬礼。
淬了魔毒的刀。
顿时,我全部明白了。
呵,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和父皇有多傻,竟然用千年的时光培养了一个魔族奸细!
恨,掺杂着痛。
“满霜……我喜欢你啊……”
躺在冰凉又温热的地上,我的眼前覆上一层雾气,目光瞥向爹娘的尸体,明明他们昨天还在和我聊天啊!我弱弱地抬起手,想爬过去,却只抓到一个虚影。脑海中不知不觉地浮现出和满霜第一次相见的场景……
风,吹落了满树梨花。
高大的梨花树上,繁密的树枝中躺着一个大约十三、四岁,身穿黑衣的少年,我站在树下,凝视着那个身影。
我微微抬起头,好一会儿才轻轻开口道:“你好吗?”
我声音并不大,那少年却被吓了一跳,一翻身,竟不小心从树枝上掉了下来。“呜哇——”
我狠狠一皱眉,听着少年杀猪般地嚎叫声,想出手时,却发现少年已经掉在地上了,苦着脸,正捂着屁股“哎哟哎哟”地呻吟呢。
我有些惭愧,便伸出手,声如蚊蚋地问:“你还好吗?”
少年木讷地看着我,好半天才道:“啊,没事,没事。”
我松了口气,轻轻一笑,“我叫花雨,你呢?”
“满霜。”少年说。
我忽然想到,父皇前日带来的孩子可不就是满霜吗!原来就是他啊。
我歪着头,打量着面前的少年,暗暗赞叹:一个好苗子。
我就说嘛,父皇看上的人怎会差。
于是,满霜就在我家待了千年。
“阿筱”。
阿筱是我的小名,不过,我从来不让别人这么叫我。
我是九州花弦妖帝的独女,一只高贵的小金凤,虽然岁数小,但九州上下的人都得恭恭敬敬叫一声“天女”。对于这个“尊称”,我很不满意——哎,父皇又不是天(皇帝),我为什么要当天女呢?这不是让九州上下的人都知道我了嘛,好高调啊。
但是那时候满霜偏偏不听,要么叫我“阿筱”,要么叫我“天女殿下”,更有甚者,叫我“阿筱天女”,于是便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景——一个少年在前面边跑边嬉皮笑脸地喊着“阿筱天女”,一个女孩在后面边追边气急败坏叫“闭嘴”!
眼皮越来越沉重,血越流越多,我是不是要死了?可惜,没能听到满霜再唤我一声,唉,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怀念啊。
“阿筱!阿筱!”我的耳边只剩下这句话了。
昏迷那段时间,我总感到有一股温热的力量在滋润着伤口,一直源源不断地恢复着,迷迷糊糊的我总是搞不清楚是谁在帮我,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哦,我怎么忘了。我自嘲一笑,我的眼睛已经被满霜毒瞎了啊。
“嗯?醒了?”
“啊,霁含真君!”听清楚那人的声音,我惊呼出声。
他冷冷地问我:“怎么回事?”
我哽住了,好半天才道:“是……是满霜。”我没想到是他是魔族人。
“满霜?他不是你夫吗?”霁含显然很迷惑。
“呵”,我低头冷冷嗤笑一声,“夫君又如何?到头来还是魔族奸细啊!算我瞎了眼,才会看上他!”
纵使面上表现地再恨再无情,我又比谁都清楚,千年的情谊哪能说忘就忘,千年的爱恋哪能说断就断?!
我是恨,恨他骗了我们一家千年,恨他杀了我的亲人,恨到希望把他千刀万剐,可是,我心里总抱着一份小小的希冀:那不是他自愿的吧……
“哦,魔族啊,我就说呢。能造出这毒的也只有魔族人了。
腹部的伤不碍事,只是这毒太棘手,你的眼睛……”
我不知道满霜为什么要毒瞎我的眼睛,说是报复,但我这些年着实没干过什么愧对他的事,既然已经打算杀我,又何必对我下毒,满霜的心思,我越来越猜不懂,也不想猜了。
“唔,瞎了也好,瞎了,以后就不用再看他了。也不用再记着他了。”
我明显听见霁含真君微微叹息一声。
“你爹娘的尸身,还是早早下葬吧。”霁含真君低沉的声音幽幽飘过来,“以后,你就跟着我。”
我苦涩又木讷地点点头,一想到我成了个孤儿,鼻头就酸的厉害。
那时候,我还并没有要给爹娘报仇的心思,毕竟对于金凤一族几百万年的寿命来说,我这一千多岁与毛都还没长齐的小毛孩无异,哪有大人们那些复杂的心思,所以,就连爹娘下葬的事,都是霁含真君一手操办的。
……
好吧,我不得不说,霁含真君办事效率真高,兴许是妖帝名声好,爹娘才下葬,满九州就传的沸沸扬扬,揪着这个话题不放:魔族少主丧心病狂手刃养父母、妻子……
我这也是醉了,虽说人们的流言蜚语能颠倒是非,可可可——我这“无辜可怜小百合”怎么回事?!
真不知道那位有(犯)才(贱)人扯出了这一番话题,把满霜黑了又黑,把我捧了又捧,简直红到发黑,黑到发紫!完全把我变成了一个“楚楚可怜小女孩”,把满霜变成了一个“邪恶无情白眼狼”……
对此,风酒旗表态:别看我闹腾,实则骨子里是个棉花糖……
风酒旗是一只老凤凰,大概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一辈的吧,我真不晓得是谁给他起的名字,或许是他自己改的,风酒旗,风酒旗,不就是卖酒喝酒的意思吗?这人啊,天天锁在丹穴山里,喝酒,喝酒,再喝酒,没有重要的事根本不出来。
至于他多少岁,那可就不好说了,爹娘在的时候,一直叫他老祖宗,我却从来不叫,一直都是老头子。小时候倒没事,现在呢,死活不让我叫,似是嫌他老,毕竟把一个容貌20多岁的人(谁晓得他是怎么保养的),叫成老祖宗,谁会乐意,所以现在,我就只叫他名字了。
“你知道个屁,一年365天,你363天都在喝酒,能出来一回就是夭寿了,还好意思跟我谈。”我毫不留情地骂回去。
不是我说,鬼晓得他哪来那么多酒,更让我不可理喻的是,兔子洞里、草丛里、山洞里、树枝里、甚至连野鸡的窝里都有他藏的酒,多到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嘿嘿,好啦,给我个面子嘛。”
我向来对风酒旗都是恶言相对,“你那面子值几块钱?”
“我可以帮你收拾烂摊子啊。”到了最后我才发现,风酒旗的面子其实还挺值钱的……
从此,前面有个带我走的霁含师傅,后面有个帮我收拾烂摊子的风酒旗……
(500年后)
人来人往的街上,两个黑衣“男子”不紧不慢地走着,颇有几分风范。
“小姐,我们背着师傅跑出来,到底行不行啊?”跟在身后的“男子”哭丧着脸说。
“闭嘴,叫少爷”,稍大一点的“男子”说,“早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没事的,师傅这几天有事外出,顾不上管咱们。哼!大师兄那个榆木脑袋,成天就想着修炼,没一点点上进心,还不准我出来。”
“谁像你一样是天女啊,不用修炼都可以……”
没错,这两个“男子”就是我和章莪山上的毕方鸟敛炙假扮的。
师傅这几天有事外出,几个师兄也忙着修炼,可是给了我一个大好时机,要知道,自从拜了霁含真君师后,我居然也和风酒旗一样,一年只有两三天的时间休息!可把我闷坏了。
“哎哎,听说了没,这几天幽州王大喜呐!那场景可阔了,那宫,金闪闪的,可亮堂啦,可大啦!”
“唉,能比吗?人家可是幽州王,那财大气粗的,哪是咱们这些人能肖想的。”
我连忙竖起耳朵,唔,正愁没什么玩的,“敛炙敛炙,我们现在就去幽州玩吧!”
敛炙连忙打断:“不可以不可以,看那架势,师傅是十有八九要去贺礼的,万一碰到师傅了怎么办?”
我说敛炙这丫头,脑袋里净胡思乱想,我翻了个白眼,“哎呀呀,那真是巧死啦。哼,九州那么大,谁知道是师傅在哪儿云游呢,况且师傅这次出去也没说呀。”
“小……少爷,”敛炙还是哭丧着脸,“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没碰到这还好,万一师傅去了呢?少爷,你又该关禁闭啦。”
“呸呸呸,乌鸦嘴,净说丧气话。”我一脸嫌弃的瞅向敛炙,“今天幽州王这个喜宴,我是非去不可了。我还不信了,小小的幽州能挡住本大人的脚步。”
敛炙现在一定要欲哭无泪了。
一路畅行无阻,我和敛炙很顺利地到达了幽州,跟我一起来的还有不少神官,但每个神官手里都拿着大大小小的贺礼,我这才发现,哪有参加别人喜宴不带贺礼的这种事啊。
虽说现在有风酒旗给我收拾烂摊子,但丢的是爹娘的名声,我这怎么好意思,就低头思索着。
敛炙看出了我的心思,两眼泪汪汪的,好像只差要给我感恩戴德了。
我被敛炙这炙热的目光看心里发毛,忙问:“你那是什么表情?”
“少爷,我这是感动啊,这么多年来,您终于顾过先帝的脸面啦!”
我:“???”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终于顾过爹娘的脸面”?
本人有那么不堪吗?
敛炙虽然没说话,但我能从她略带嫌弃的目光中感受到,“你真的有那么不堪!”
我简直当空一口凌霄血……华丽丽的吐了出来!
我邪恶的看向敛炙的胸口,她连忙捂住,一副“被调戏”的惊恐表情,“干嘛干嘛,骚扰民男啊?”
周围的神官都齐刷刷看过来,还有个别几个一脸怪异地看着我,其中一个还拿着一把扇子挡着脸,一副非礼勿视的表情。
我的天啊!这可是幽州王的大殿啊!
要本宫面子何从?!
心中一万头草泥马飞驰而过。
我……我不是断袖啊!!!
我是女的!!!
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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