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穿着月牙白的长袍,腰间系着玉带,长发用白色绸缎束缚起来,额前垂落几缕青丝,眉宇清隽,面如冠玉。
他微仰着头,看着她,眼睛里满是关切之意。
叶沉鱼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一时间竟有些呆滞。
他怎么会来这里?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他微微扬眉。
"不是......"叶沉鱼怔了怔,随即惊呼道,"师兄,大半夜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本来就该在这里。"
他走近些,站在距离她仅隔一尺处的地方,低下头,俯视着她,问:“怎么哭了?”
说着,他伸出手,温柔地擦拭她脸颊上的泪珠。
他温软的手指划过脸庞,像羽毛掠过一般,痒痒的。
这般举动惹得叶沉鱼不由红了脸,倒也不去避开,而是享受着这份温存,心头泛起一阵悸动。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怎么大晚上的在这里。”她抿了抿唇,问道。
他径直坐在床沿,原先抚在脸上的手,接着游走到了她的头顶轻轻抚摸着。而听似从容淡定的声音实则却又埋怨道:“你受伤昏迷许久,直到霜雲告诉我,你醒了,便想来看看你。"谢无舟说着,将手抽了回去,"本来刚才就来过一次,但是霜雲说你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好调养,于是先让我离开。那我现在来,没打扰到你吧?"
叶沉鱼摇了摇头,说:"没有!完全没有!"
她看向门口,发现门已经被关上了。
“师兄,这次的事情......”她欲言又止,不知应当说什么才好。当时那兽魔虽说得明白,是冲她来,但是这必然也会导致谢无舟或是其他人心生疑虑,从而展开此事真相的调查。
自己体内拥有一半魔族的血脉,若是暴露,势必给自己带来危险。
发现和他们相处了三年的同门竟是魔族,定会对其进行诛杀。
而魔族也知晓她还活着,所以对自己的追杀也不会停止。
这样想着,她心中不免担忧。
因此,她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谢无舟却像是能猜透她的心思一般,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无需担心多余的事,你现在最主要的是好好地疗养,知道吗?”
听着他略显低沉沙哑的嗓音,叶沉鱼心头猛地跳动了一下。
她垂下眼帘,掩饰了脸上一闪而过的红润。
“知道了,师兄。”她轻声回应。
谢无舟看着她,眼神温柔。
"那我走了,你早点歇息。"
叶沉鱼听后,立即反驳道:"师兄你才是,不要半夜了还过来看我,也不要半夜的时候还舞刀弄剑的。"
本想起身送一送他,却被谢无舟制止,在他给自己盖好被褥后,叶沉鱼又笑着说道:“师兄,谢谢你。若你没有及时出现,只怕我和十七师兄早就……”
后续的话还未脱口而出,迎接着的是一个弹脑门的惩罚。
“师兄?”
“傻丫头,记住了。即使以后没有我和师父或是其他师兄弟在身边,你也可以凭借一个人的力量保护自己。而不是弱到需要躲避在一个人的身后,寻求庇护。”右手食指一勾,挂在屏风处的佩剑快速地出现在了他手里,“就像这把剑,利刃出鞘,杀得对方措手不及!拥有这把剑的主人亦是如此。只有自己强大起来了,才能保护自己和守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听完他的一番言论,叶沉鱼就此明白,当初给爷爷报仇的念想一直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直至如今都未曾改变。
成为强者,自己存活的价值就不止于报仇了。
谢无舟说的没错,她现在需要的,正是自身强大。
她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会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不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她抬眸望向他,嘴角漾开一朵微笑:"师兄的话,我谨记在心。"
谢无舟在把她的佩剑放回原位置后,就朝着门的方向走去。
而在走了两步之后,脚下微顿。
叶沉鱼也发现他仍旧站在原地,并未离开。
接着起身,问道:"还有什么事吗?师兄?"
谢无舟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药罐上,眼神有片刻的凝固。
他走了过来,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盒。
“药苦不易入喉。"说着,他便将盖子揭开
了,里面是一粒粒小方形的糖块儿,“吃药的时候,含一块糖在嘴里,兴许能抵除掉药的苦味。”
叶沉鱼盯着那盒糖块,有点诧异。
他知道,叶沉鱼不喜苦涩。
"我知道,药的苦味很难接受。所以找人买了些糖块儿。这是你喜欢吃的东西,不要浪费。"谢无舟微笑着,将木盒放在了药罐旁。
“......"
看着桌上的木盒,叶沉鱼的眼眶渐渐湿润。
谢无舟看着她,眼底流露出疼惜:"这药的确难以入喉,但是只有坚持服用,你的身体才会恢复得快。"
她咬了咬嘴唇,努力将眼里的酸意憋回去。
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说:"好在师兄知道我不喜苦味,否则,我真的会被这药的苦味折磨疯的。”
他只是轻笑:“其实是霜雲说,你不喜欢苦味,我才知道的。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
叶沉鱼神色一黯,她还以为他对自己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原来是自己多想而已。
这难道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单相思,才会有患得患失的感觉吗?
单……相思?
是了,三年前初见,她便对谢无舟动了心思,那时她还小,只能默默地藏匿自己的心事,而谢无舟,似乎一直以来都不曾注意过。
想到这里,叶沉鱼心中莫名地涌起一丝悲哀,她垂着眼睑,轻声道:“那时间也不早了,师兄快些回房歇息吧。”
“嗯。”谢无舟闻言轻笑,“那我走了,天亮了,我再过来看你。”
他转过身,往外走去。
叶沉鱼目送他远去,等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背影时,才缓缓躺回到了床上。
这一夜,她睡得极浅,梦中一直萦绕着谢无舟的声音。
她甚至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只是在梦中她浑身是血,手里还拿着霜冥剑,哭着喊道:
“师兄,别丢下我一个人。”
而谢无舟却依旧背着她慢悠悠地走,一直都没有理她。
她拼命挣扎着,企图抓住他,却终究徒劳无功。
她睁大双眼惊恐万状地坐了起来,满额的冷汗淋漓,胸脯剧烈地喘着气。捂着自己的胸口,感觉呼吸困难,浑身冰凉,仿佛坠入了寒潭冰窟中一般。
她伸手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随后打算掀开被子下床。
可是刚掀开,却忽地僵住了。
被褥上,一抹刺目的殷红映入她的瞳孔,触目惊心。
她愣住了,怔忡地看着自己手上染血的纱布,久久未能平静。
良久,才恍惚地低喃:“难不成,那不是梦……可是没理由啊!怎么会真的杀了……人呢?”
一连串的疑惑盘旋在心头。
屋外,敲门声突兀响起。
“小鱼儿。”门外传来了姜霜雲的声音,“你醒了没有?醒了的话,我就进来了。”
叶沉鱼猛地回过神来,急忙压下心头的惊慌与混乱。
深呼吸了几口气后,施以灵术将血渍消抹,才应声回道:“师姐,进来吧。”
姜霜雲推门而进,端着水盆放到了架子上。一眼看见叶沉鱼苍白憔悴的面容,眉头紧皱,语气带着担忧和急促:“小鱼儿,身体难受是吗?”
她很担心,怕毒性还是蔓延到了她的身体里。
叶沉鱼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没有的事。”
姜霜雲看了一眼她额头上渗出的细密的汗珠,叹了口气,将她扶起靠在床上,然后拿了毛巾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师父说过,在没有完全可以消除掉魔毒的解药之前,只能依靠灵药和灵力的输入,才能暂时的抑制。
加之,输入的灵力也不能过多,不然会加重魔毒的蔓延。
因此,当看着她的整张脸已经彻底褪去了往日的青稚,苍白憔悴的模样时,姜霜雲的心情也跟着越发焦灼了。
姜霜雲轻柔地帮她擦干净脸颊上的汗珠后,又拿来了一个枕头垫在她的腰后。说:
“小鱼儿,我的医术虽然比不上师父。但是,你若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叶沉鱼有些失措,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肩膀受了伤而已,师姐看起来竟如此的紧张。
为了不让她过于的担心,叶沉鱼勾唇一笑,说:“师姐,我真的没事了。而且,我只是肩膀受伤,又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别那么担心我了。”
姜霜雲知道,师父和谢无舟他们也知道,唯有她不知道。
他们也并不想让她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受伤。
姜霜雲抿着唇,沉吟半晌,最后还是选择了缄默。
叶沉鱼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里隐约猜到她可能是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但是,她却并未多问。
这时,陆承礼喘着气,跑了进来。
“怎么回事?”
“后山……”
“后山怎么了?”
因为跑得太快,致使他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姜霜雲连忙给他倒了杯水,说:“还是先喝杯水缓缓,看你这样也说不清有什么事。”
他饮下水,喉咙也得到一点滋润,说:“后山有人……”
“继续说。”
“有人在后山死了。”陆承礼喘匀了口气,说,“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没了生前的原貌,已然化作一具枯骨。尸体被吸尽全身的精气血肉,只剩下一副空皮囊,惨不忍睹。”
叶沉鱼听罢,脸色微微泛白,握着被子的手也微微颤抖。
陆承礼所言,让她一时间就联想到梦中场景,的确如同此刻他口中描述的一样。尸体皆化作枯骨,自己拿着沾满血的剑站于尸骸中央,周围散落着碎裂的灵器、残缺的符咒、飞扬的黑雾、凌厉的剑气。
而梦中的自己,不像是在除魔,更像是夺取别人性命的女魔头……
她喃喃低语:“不要……我不要这样。”
姜霜雲见她这般,急忙来到她身边,双手覆在她的双肩,唤道:“小鱼儿,小鱼儿。”
“师姐,你先在这陪小鱼儿吧。我先去后山了。”
这时,叶沉鱼也缓和下来,连忙叫道:“等等,我也要去。”
说着,她就要从床榻上翻身起来。可是,这一动,她的肩膀便痛得钻心。
姜霜雲及时按住她的肩膀,说:“你身上还有伤呢,就不要乱动了。你只需要老实地养好伤,后山的事交给师父他们处理就好。”
叶沉鱼咬牙坚持着,却仍倔强地要爬起来:“我想去看看,说不定也能看出什么呢?再说了,我一直待在房里,都没有出去过。”她换上一副撒娇的模样,“我快闷死了,师姐,就让我出去走走嘛!”
“不行就是不行!”
她抬手指向陆承礼,说:“那我不去后山,就去外面走走。你要是不放心,就让十七师兄陪我咯。”
见姜霜雲仍然无动于衷,她牵着她的手,像孩子一样,轻轻地晃动道:“师姐,求求你了。好不好嘛?”
“也不是没得商量,”她转眸对旁边的陆承礼说,“你陪小鱼儿去梨亭院走走吧,那里风景也好。在屋里待了这么多天,憋着的确难受。”
她可没有那么刻板。
陆承礼犹豫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了。
叶沉鱼欢喜极了,立即从床上跳起来:“好呀,十七师兄,咱们走吧。”
陆承礼牵着她的手,两人一同朝外面走去。
刚走到往后山方向的庭院处时,正巧撞上迎面而来的谢无舟。
谢无舟看着她,淡漠的眸子闪过一丝异样。
“师兄。”她乖巧地叫了他一声。
谢无舟轻嗯一声,随即视线移到陆承礼的身上,问道:“你们俩去哪?”
“我们……我们去梨亭院走走。”叶沉鱼赶忙回答。
闻言,谢无舟的眸光微微暗沉了一瞬。随后,他说:“真当我不清楚你啊!尸体的事,知道了?”
叶沉鱼愣怔了下,反问道:“师兄也知道我要去后山,是吗?”
“这里离后山最近,离梨亭院最远。”
听到这句话,叶沉鱼顿觉心虚,不敢再吱声。
知道叶沉鱼是个会什么事情纠察到底的性子,于是他透露道:“尸体已经被抬走了,安置在云湘鹤师叔那里。”谢无舟又道,“后山突然出现尸体,迟早都要查的。尸体我也看过了,精气血肉被吸的一干二净,这一看,与魔族脱不了干系。”
说完,他又补充道:“而且,后山的结界也的确遭到了破坏。”
“这……”姜霜雲皱眉,说,“不就是,魔族已经潜伏到了门派之中?”
“嗯。”谢无舟颔首。
陆承礼神色肃穆:“既然已知是魔族做的,必须要早点抓住他们才行。”
只有叶沉鱼在担心着,魔族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所处之地。想通过杀死她的近边人,引诱
她出去送死。但以魔族的恶毒手段,自然是不会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不止是她,连同整个长阳派,魔族也势必会一并铲除掉。
想到这,她不由得攥紧了衣袖。
只听她低声说:“魔族破坏结界,侵入长阳派,杀死弟子一事,肯定是有预谋的。所以,一定要趁早斩除,否则会出现更多的……”
长阳派无一人知晓叶沉鱼的身份特殊,所以她要在身份随时可能暴露之前,将魔族通通消灭。
至少要保证,在长阳派,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说,有人怀疑或是知道她的身份,不得已选择了杀人的方式生存,但她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绝不会……
叶沉鱼想着,眼底掠过一抹冷光,随即垂眸,掩盖住了眼里的杀意。
谢无舟和陆承礼听了她的话后,也自然知道这次的事件有多严重。
沉默了片刻后,谢无舟说道:“师尊已经将被破坏的结界重新修补,也在每处地方增添了几名驻守的弟子。另外,后山已经封锁了,暂时不宜进入。现在,就等那魔物出现,用缚魔网将其收附便是。”
叶沉鱼点头应下,陆承礼也跟着附议。
他们都知道,如今整个长阳派已是人心惶
惶。若不加以遏制,恐怕会生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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