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咸阳,便是一路奔走,不曾停歇。沿途风景再好,秋意虽寒,仍不敌那人的微微一笑来的温暖。李俶虽是恼怒风生衣的自作主张,揣摩心思,内心却是如预料般地渴望靠近。顺着清风望去,那人临水而立,仪态万千,只一身素衣,清爽伶俐。也不知是身旁的丫鬟说了什么,引得她咯咯笑起来,露出半张侧脸,甚是姣好。
李俶被那笑声感染,不自觉地走近,等微微站定,才发觉自己干了怎样的蠢事。他暗自叹了口气,才开口唤她,李俶:“沈姑娘。”
她回过头来看向他,微微诧异,安然:“嗯?李兄,有事么?”
李俶:“额,沈姑娘,我是想问你,要不要一起?你们都是弱质女流,露宿野外只怕不便。”
弱质女流? 安然险些被这番话逗笑,又想起锦绣与花眠的性子,便收敛了二三,安然:“也好。多谢李兄。”
她俯身行礼,李俶倒是俊脸微红,微微退后几步,不敢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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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生衣觉得自己受了惊吓。
那位沈姑娘弱质芊芊,所以当他看见那位沈姑娘的两位丫鬟抓野兔,叉河鱼,开膛破肚毫不犹豫,动作麻利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分分钟被打脸了。
额,说好的弱质女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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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冉冉,映得人面上也是暖暖的。安然对着火堆,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零星的火苗窜出一点一点的光辉,甚是好看。周围静悄悄的,偶尔听得半点杂声,锦绣与花眠围在身后烤制食物,她的身旁坐着李俶,眼下,正紧紧的注视着她。
安然深呼了一口气,心里暗叹,这人物好感也来得太快了些?
李俶心思放空,紧紧盯着人家姑娘,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慢慢收回视线,从风生衣手里接过食物。
围着篝火吃着野味,话题也格外生动了些,他说着古今趣闻,安然学的又是历史,自然是有来有往,别开生面。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李俶话锋一转,说起了自己的心事,他注视着安然,眼神里有着孤寂,李俶:“沈姑娘或许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羡慕你自由自在,洒脱随性的性子,更羡慕你有选择的权利。而我,身在一个勾心斗角的大家庭里,每天想的都是如何为自己筹谋,获得利益,就算是婚姻,也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为的不过是需要罢了。”
安然垂下眼帘,放下手里的木棍,安然:“羡慕我?我又有多少自由么?我和你一样都是被命运摆布的人。如今这世上,对女子的约束向来是比男子多的多。”
安然:“况且,李兄只怕有所不知,此次是我最后一次出来了,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李俶诧异,李俶:“没机会?这是何意啊?”
安然瞧着火苗,一点一点,仿佛烧不尽一般,又想起替嫁之事,心中愁绪万千,半晌才答道,安然:“我是医者,这次出来不过是为了寻药,此次回去就是婚期,既成了婚,又怎能在抛头露面?”
李俶:“婚期?沈姑娘也定了亲?”
安然嗤笑一声,安然:“左右不过是做妾罢了,又能怎样?”
李俶心中一痛,语气悲哀,李俶:“沈姑娘这样的女子,竟也肯为妾么?”
安然忽地一笑,在李俶看来甚是惨淡,安然:“我要嫁的那户人家权势滔天,我总不能拿全家性命去反抗吧?再说,为妻如何?为妾如何?左右不过从一个小的牢笼换到大的牢笼去,与我而言,又有何区别?”
李俶的神情恍惚,显然是受了触动。
谁人能得几分自由?人生在世,具是身不由己。
他原本以为沈姑娘洒脱随性,所以心生爱慕,如今才知道,她也是身不由己。
他的心思一转,又想起了他的母妃韦氏。母妃韦氏出身世家,身份高贵,雍容大度,可当父王面对压迫的时候,仍然还是被休弃的下场。
那么,母妃可曾怨过?还是……
李俶陷入了死胡同,安然却是后悔言行有失。她盈盈一笑,露出两个梨涡,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语意轻快,安然:“哎,你干嘛那么悲怆,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必多虑?”
李俶愣了一愣,终是笑道,李俶:“沈姑娘说的是,是我钻牛角尖了。”
如此一来,话题渐渐和缓,一来一往,也是酣畅淋漓。
夜已渐深,他还想在说些什么,却发现身旁的姑娘已经没有了声响。转过头看去,那人已经昏昏欲睡。她低沉着头,发髻微垂,露出半张侧脸,莹润透白。
他忽地轻笑一声,却见地上一闪一闪的微光,伸手拾起,才发现是一小丛的珠花。想为她簪上,手伸到一半,却又改了主意,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
既知无缘,就,当做是个念想好了。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不着痕迹地将她搂进怀里,那满身扑鼻而来的淡淡梅花香,让他觉得自己简直是醉了。这样的事情大概只有梦里才能遇见吧?
她靠在肩上,沉甸甸的,仿佛是拥有了全世界,李俶也渐渐闭上了眼睛。
一夜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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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风起,一阵阵的刮起,呼呼作响。安然半梦半醒的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宝蓝色披风,睡在那人的怀里,甚是尴尬。她小心翼翼地起身坐起,发觉那人睡得很熟,半晌也没有什么动静,这才如释重负地深呼一口气。
溪水清澈见底,尚能见到小鱼一条条地游过。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随即俯身捧起溪水净面。
李俶醒来时,便觉察身旁空荡荡的,遍寻不见那位沈姑娘踪影,只好连声叫来风生衣。
风生衣一脸茫然,风生衣:“殿下,怕是多想了吧。沈姑娘,她是个姑娘家,总要梳洗的吧,更何况她的两个丫鬟也并没有离开。眼下,只要去溪水边找找便是。”
李俶闻言,也发觉自己太过紧张,渐渐冷静下来,往小溪走去。
小溪流清澈,那人一身素色衣裳配以小朵的碎花,清新淡雅。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倾城倾国。
李俶仿佛听见自己的声音再发颤,只唤了一声“沈姑娘”,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也许命中注定眼前这个姑娘,会是他一生的劫数吧。求而不得,寤寐思服。
*****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不管李俶内心如何不舍,金城郡还是到了。他轻揉肩膀,想起那人羞涩而逃的表情,不自觉地弯起嘴角,她该是懂我的心思的吧?
如若有缘,是否,还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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