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前的故事

他是一个旅行者。

他的本名已经没人知道——除了他自己，但他似乎并不打算告诉别人。听他说过他出身于一个还算名门世家的家族，但他可从来不喜欢这种做一个“贵族”混吃等死的日子。

他选择了出逃。

从那以后，他就舍弃了自己的本名，给其他人的印象中留下的只有一个假名——晓。

晓可能天生就是一个热爱追逐自由的人。他的旅行路线里，都是一些偏远的地方，贫穷的村落、被伤痛所折磨的灾区、还有几个被宗教或者政治纠纷引起战争的地方。在那些地方旅行，在帮助那些被灾害波及的人们时，他才感受到了与曾经的生活完全不同的感觉……

就这样，他决定如此旅行一生。

改变了晓这样四海为家的想法的人，就是她。

当时，晓在战场边缘被突如其来的炮击打伤。他被强大的冲击波震飞出去，头撞到了一块岩石上，不省人事了。等到他再次恢复意识，他才意识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意识到头上额外多出来的重量，他摸了摸头顶，几条布条把他的头裹得像一个裹着头巾的印度人一样。很显然，有人把他带到了这里，而且为他包扎了伤口。

虽然技术相当……“专业”了。

他准备用自己的纱布重新包扎一下头上的伤口，但是……本来准备用求生刀的刀刃做临时的镜子以方便包扎，却发现那把短刀已经不见了踪影。

晓立刻检查了自己身上所有的东西，背包里所有的行李。所幸，除了那把刀之外什么也没少——毕竟也是一个穷的叮当响的旅行者，估计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连拿把刀也是某个地方的土产品一类的东西，值不了什么钱……

那么，只是单纯的来救他吗。

就在晓还没弄清楚情况时，这个小屋的主人回来了。

那是一个大概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她正费力地拎着一桶水，看到晓醒过来，她吃了一惊，那桶水打翻在了地上。

晓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个小姑娘就缩到了房间的一角，手中握着原本属于他的那把短刀，警惕地盯着他……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野猫那样……

“呃……我说……”

“你别过来！”

“不是，我……”

“你别过来！”

“……你……”

“你别过来！别过来！”

晓感觉满头黑线——这你让我怎么开始交流啊……

那个女孩渐渐开始往前走，一点点向房间的门口蹭了过去……然后，踩到了洒满了水的地面，直接摔倒了。那把刀也直接飞出了房门，现在的小姑娘，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倒在了地上，而且手无寸铁了……

晓再次感觉黑线爬满头顶，这种情况下还能有如此“精彩”的操作，他已经开始怀疑面前的那个小姑娘是不是故意演的……

他伸手拽住了小姑娘的胳膊，那个小女孩还在发抖，似乎很害怕面前的这个人……

“我说，你叫……”

“别过来！”

“你这让我怎么交流……”

终于，那个小姑娘是冷静了一点，晓这才开始试着和她交流。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米……”

至少是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这算是迈出了第一步了。晓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是你把我带来的吧，还有……我头上的这些东西也是你缠上去的吧。”

小米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晓微笑着看着她。“我说啊，你既然把我救回来了，为什么还这么害怕我呢？”

“刀……你身上……”原来，是他身上的刀吓到了这个小姑娘。他笑了笑，站起了身子。

“你这里有没有镜子什么的，我把头上的伤口重新包扎一下。”那个小姑娘愣了愣，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面小镜子，递给了晓。晓拆下了那一堆布条，被自己头上的伤口吓了一跳。

“哎呀，这东西……不好办啊……”他给橡皮膏涂上药水，贴在了自己的伤口上，再用纱布包扎了一下。小米呆呆的看着晓处理好了伤口，不知为何一直在发愣。

“小家伙，你在发什么楞啊？”等她回过神，晓已经蹲在了她的面前。

“那个……我……这么严重的伤，你还这么淡定啊，真的很奇怪呢……你这个人。”

“这个还不算什么呢，早知道比这更重的伤我也受过……”

……

“所以，你和你的家人住在一起，然后这里是个废弃的屋子，被你当做你的秘密山洞之类的？”晓听了小米所讲述的东西，托着腮，“这里倒是挺偏僻的，就是不知道你留着有什么用。”

“现在或许没什么用，但是我觉得啊，总有那么一天会有用的呢。”小米好像很认真的样子，眼神都在闪着光。晓摸了摸她的头：“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吧。”

“嗯……的确呢，那么，我先回去咯。”她走到门口，又转过头，调皮的吐吐舌头，“嘿嘿，大哥，明天见咯！”

“嗯……明天见，小家伙。”

养伤期间，晓一直住在这个小房子里，每天小米都会过来陪他聊天。之前还带着一点防备与恐惧，一段时间之后她就和晓关系很好了，总是缠着他让他讲故事——他在旅行期间看到的一切。

藉由小米，晓才更了解了战争带来的惨剧——士兵们惨无人道的屠杀，尸体堆积如山形成的瘟疫，贫穷与饥饿让这个地区民不聊生——一次政治冲突，导致了这次战争，叛军的兴起带来了这样的恐怖画面。

在这样的环境下，小米还能保持这种纯洁与天真，还有这种天使一样的笑容，的确让晓挺意外的。他看着小米的笑容，似乎感觉自己还有些年轻气盛的内心中，那些棱角被柔软的棉花抹平了。

“那么，其实我旅行的经历就这些了……”

“是吗……有点遗憾呢，大哥哥……”在和小米一同梳理了一遍自己的旅行日记一般，晓给她讲完了自己所有的经历。小米因为没有故事听了，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其实，我还有别的故事可以讲。”看着已经快哭出来的小米，晓忍住了吐槽“为什么会这么爱哭”的冲动，轻轻抹去了她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还有故事！太好了！”那个小姑娘瞬间破涕为笑，弄得晓一头雾水——怎么还跟他玩上川剧变脸了？

“好吧，开始讲吧……嗯，这个故事要从一个大革命之前的法国少年讲起……”

“法国是哪里？”

“嗯……离这里很远的一个国家，那里的风土人情也和这里截然不同。这个从远方而来的少年，名字叫做达德尼昂，他的父亲为他留下了几件礼物，从而改变了他的一生……”

这个故事讲了很久，等到晓讲完一段时，小米已经沉沉睡去了。

这时，晓才看到外面的天色已经昏黑。想必这个孩子和他待的太久了，已经睡着了。晓不知道她的家住在哪里，也不想把这个小家伙吵醒。没办法，就让她今晚睡在这里吧。

……

这间房子里只有一张床，自从被放在了上面。而晓则是找了个床边的角落，靠着床坐下，闭上眼睛进入了睡眠。

其实他一直睡得不怎么死，所以小米的一举一动，他都能感觉到。小米睡着之后不怎么老实，总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晓突然睁开眼睛，他感觉到了小米的一个翻身就会摔下去。他立刻转身，一伸手就接住了落下来的小米。小姑娘睡得很沉，而晓不想打扰她，而且自己现在还半睡半醒也没什么力气，就干脆没动她，让她睡在了自己的怀里。

她身上的味道很柔和，晓渐渐地也睡着了……

等他恢复意识时，是第二天的早上。他从没有睡过这么踏实的一觉。他看着小米的睡颜，天使一样的面庞，用最轻柔的动作把这个小姑娘公主抱了起来，放在了床上，自己去准备点吃的……

这么多天过去，自己的伤已经差不多痊愈了，可他并不是特别想离开——或者说，他想在这个地方多居住一段时间，多陪伴这个小家伙一会儿，这里或许是对他而言最好的归宿之一。

就在这天，他离开小屋去找一只刚刚从门口闪过去的小动物。他不知道在这个地方会有什么动物，但只要肉可以吃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小米基本没吃过什么肉食，自己的能力给她抓一些小野兔之类的也不成问题，虽然在这种地方基本没有什么兔子。

凭着感觉走了一段，依旧没有找到那只小动物，正在他失望地准备回去时，他看到小屋正在冒着烟！

“着火了！”晓忙加快脚步跑了回去，两个端着枪的叛军士兵正在拽着小米，还有一个手上拎着自己的旅行包。看起来，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这三个士兵把自己的东西抢了过来，小米被抓住，房子直接被烧了……

“这群畜生……”晓潜行到了燃烧着的房屋的墙壁外，错开了那三个士兵的视角，也保证自己不会离得有多远——他拔出了短刀。即使他从来没有过杀人的想法，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出手了……

如同心有灵犀一般，小米注意到了远处观望的晓，本来无助而绝望的表情中顿时填上了一段亮光。

“大哥哥……”

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其中一个士兵突然回头，注意到了晓。还没等他喊出来，一道白光断了他所有的念想。飞闪而过的刀刃，鲜血如同井喷一样。被扔出去的短刀精准地划开了他的脖颈，这个士兵永远地噤声了。

另一个拿着枪的士兵被晓突然扼住咽喉，晓以自己会的一点格斗技术，用力扭断了那个士兵的脖颈。拎着旅行包的士兵连忙扔下包裹，还没来得及拔枪，晓已经捡起了短刀，刀刃直接插入那个士兵的胸口，拔出时，血流不止。

他并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只是因为小米的一个哭诉一般的眼神，就杀了三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晓并没有因此请求上天的救赎或是什么原谅，他只知道，为了保护这个女孩，他做的这些事都是值得的。

“大哥哥……你……”看着小姑娘明显是被吓到的样子，他感觉有点难受。他自己也感觉很奇怪，比起让三条生命终结在自己的手上，更让他不安的居然是不敢用这双沾染了鲜血的双手去抚摸这个受惊的女孩……

手中的刀已经严重的卷刃了。明明是自己非常喜欢的一把刀，可能是直接刺穿肋骨之间的缝隙导致的吧。晓感觉有点尴尬，但也只能把刀扔掉。

……

自己平时居住的小屋没了，小米在目睹自己杀人之后又不知道能不能接纳自己，晓已经在犹豫要不要离开这个地区了。但他并没有怎么思考，一只小手就拽住了他的手。

小米居然还是对着他微笑，即使他刚刚杀了三个人。

“我明白，你和那些人不一样，即使你也杀了人，但你不是为了杀戮而杀戮，而是为了做你认为正确的事，相信奇美拉也会原谅你的。”

“……奇美拉？”“嗯，他是我们家族的守护神哦，以后你住在我们家，也是受他的庇护了呢。”

“是这样啊，”晓有点不自在地笑了笑，突然意识到刚刚那句话的信息量，“等一下，你说我以后住在你们家？”

“对啊，大哥哥，”她的笑容一如既往地甜美，“你不是没地方去了吗，相信我的家里人也会接纳你这样一个有趣的人的。”

晓嘿嘿一笑，抚弄着小米的发丝，“嗯，那么谢谢你了，我的小房东。”

一颗在旅行中四处奔波的心，找到了一个归宿。这个沉浸在过去的人，渐渐地开始憧憬着未来。

“至少，以后的日子不用再担心自己的下一步往哪里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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