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就算知道目的地是尽头（1）

结束了在酒店四个小时的工作，我终于回到了家。我累了。

那个算命老头好像真的退休了，那天晚上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商店街看到过他的身影。如果能再见到他一次，即使是掏钱也想问他一些事情，但这已经成了无法实现的梦想。

高中第一学期期中考试刚结束，身心都处于极度疲劳的状态。但是，高中和工作我都不能请假。为了未来的幸福。

在玄关脱下鞋子，打开客厅的门。当然，没有人会对疲惫不堪的身体说声“一天下来辛苦了”，于是径直走向厨房，打开冰箱，把储存的碳酸饮料倒进胃里，犒劳自己。

一个人的生活，以及其中的精神控制都已经习惯了。

因为是父母和我三个人住的房子，所以不算太大，但两层楼的独门独院还是足够一个人生活的。如果半夜里听到没人用的房间里传来不明原因的声音，到现在我还是会有些畏首畏尾。

走到厨房旁边的浴室，往浴缸里放热水。然后重新设定水温比平时高。经常听人说温水可以消除疲劳，但这个机制对我好像不起作用。

现在烧好洗澡水，进了浴室，上来吹干头发的时候，日期已经变了。这样呼吸就会平静下来，钻进床上，有工作的日子，睡着的时候无论如何都是半夜两点多。

作为高中生，我很清楚这不是理想的就寝时间，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会死。我必须感谢命运赐予我某种程度的强健肉体。

先在盥洗室把脸洗干净，回到厨房，拿着喝了一半的碳酸饮料罐，靠在餐桌的椅子上，“嗖”地吐了一口气。

回想起来，我已经不记得在这里一家三口一起吃过早饭和晚饭了。

母亲彻底避开了父亲，父亲也接受了这一点，没有多说什么。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已经成了常态。

大概是和桌子一起买的，四张椅子成对摆放着。这张餐桌自从成为这个家的一员以来，一次也没有发挥出自己的本领。

我想了想，在洗澡水烧开之前的这段时间该怎么办。结果并没有想看的电视节目，而是把第一次支付的工资袋（现金的感觉不是很好吗）从牛仔裤的口袋里取出，将里面的东西摊开毫无意义地眺望那个。

三十张目前中国拥有最高价值的纸币排列在一起。设想着一个月就能拿到这笔钱，于是开始夜间工作。

从放在一旁的小盒子里取出计算器，开始计算。迄今为止，我已经一遍又一遍地做着同样的事情，手指的动作异常熟练。

我凝视着计算结果显示板上的数字，“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这个数字给我黑暗封闭的未来带来了光明。它就像用摇摇欲坠的手电筒照出来的一样，既不完整又脆弱，但如果要问它是什么，那一定是光。

虽然我知道即使不从一开始计算也能得出答案，但在实际拿到工资后所看到的数字序列中还是有很多让我感慨颇深的东西，我再次确认我的某个计划既不是纸上谈兵也不是空想空谈。

表情微微绽开，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甚至觉得疲劳不知消失了。我忽然觉得，人的心灵和身体是不可思议的。

但是，沉重的心情马上又回到了我的身体上。

因为放在桌子一角的大学介绍手册进入了我的视野。我耸了耸肩，拿起那张纸，翻开查询各学院入学费和学费的那一页。因为已经做了好几次同样的事情，所以想要的那一页很容易就出现在我面前。

我比较了一下计算器显示板上的数字和那一页上的金额，垂头丧气。下意识地发出了灵魂脱离的深深叹息。然后自言自语道。

“完全不够。”

用快坏掉的手电筒能前进的范围是有限的。有时甚至会想，既然如此，干脆什么都不做，呆在原地比较好。

因为如果盲目冒险的结果是被黑暗吞噬，那就无可救药了。笼罩在我面前的黑暗，不会轻易放过踏入自己支配的领域的人吧。

——可是。

我闭上眼睛，集中意识，仔细确认自己的内心深处正在涌动着炽热的意志。然后，就像把消极的想法压回胃里一样，不管喉咙刺激，一口气喝下碳酸饮料。

“能那么轻易放弃吗?”

不管未来是否充满黑暗，都必须前进。未来会毫不留情地一步一步踏实地靠近。丝毫不考虑我们的心情和状态。

既然如此，我就有必要把黑暗洗刷干净。

即使这种手段是违反法规的，我也不能止步不前。

我看着国办大学的宣传册，心情很不好地静静地伫立着，一边模糊地思考着类似寓言中的游荡儿童一样的事情，一边在浴池里积满了热水我决定做一个简单的伸展运动来治愈背部的张力。

第二天放学后，第一学期期中考试的结果被大量张贴出来。作为一所先进学校，其目的应该是激发全体学生的上进心吧。

在六科竞赛的这次考试中，我在年级段240人中排名第61位。在没有时间自由支配的情况下，这可以说是一个很好的结果。

这个排名公开之后，在H班掀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平时就很认真地学习，谁都不会怀疑能跃进前几名的高可馨，竟然只排在了第120名，真是微妙的名次。

还发生了一件稀奇的事，高可馨从头开始教他们函数的学生居然更上一层楼，高可馨不得不为他辩解。她把“身体不适”作为理由，但在我眼里(肯定在任何人眼里)绝对不是那样的。

不管怎么说，令全校学生胃都被掏空的年度第一次考验结束了，校内弥漫着节日的气氛。

为了利用工作开始之前的时间，难得地休息一下，我像往常一样在附近的超市买了晚饭的食材，回到了自己家。打算做那不勒斯面汤。

下次再去高星。今天，不管怎么说，哪怕是一点点时间浪费掉都很可惜。

信箱里，有一份厦萌某所私立大学的资料，要求作为参考。拿起钥匙，打开门，进了家门。我自嘲说，上私立学校肯定不行，正准备脱鞋。

这个时间，在这个地方，绝对不可能听到的——但耳朵确实记得的——一个尖锐的声音，从玄关的门后传来。

“看见了!”

混乱中忘记了脱鞋这种最简单的行动步骤，差点摔倒。差点把购物袋掉了。

“为什么他会……”

如果用心去把握情况的话

“晴香侦探社，确定了陈神泽的家。”

林晴香就像对恐怖分子的藏身地进行突袭的士兵一样，带着正义感粗暴地打开了上锁前的门，登场了。

“小林，你，为什么……”

“唔哈哈，你放学后我就一直跟在后面了。啊，虽然很担心但很有趣呢”

林晴香为了不让我把门关上，一边用脚做着门挡，一边在外面叫了起来。她的出现让我的心怦怦直跳。

“啊哈哈，对不起，陈同学，是晴香一直要跟过来。”

我梦寐以求的人物——高可馨就在那里。

高可馨与林晴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谨慎地站在那里，笑容中隐约可以感受到她对我的愧疚。

“话虽如此，你还没发现吗?”

林晴香吃惊地张开双手。

“我们的跟踪，是相当拙劣的呀。”

“因为陈同学从来没有回过头来，从高中到家里。”

高可馨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看来跟踪还是很愉快的。

“真是的，你在想什么呢?那样的话，会被车撞的。”

林晴香说。

“我和你不一样，我有一大堆事情要考虑。”

比方说大学的事，比方说工作的事，比方说高可馨的事，在心里继续着。

“嘛嘛，一直站着说话也不太好，先让我们进去吧。”

原本应该由自己来叙述的台词也被抢了，林晴香的演技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

恐怕是因为没有得到我正式的许可吧，在林晴香的后面还没有跨上门槛，看到一直站着的高可馨，就觉得不能草率地对待这两个人。

“没办法，没什么可以招待的，小林。……高..同学也，那个，请”

“恕我冒昧，打扰您了。”

教育有方的高可馨，就像进别人家时的教学录像一样，每一个动作都恭恭敬敬，让看的我都惶恐不已。

相对的林晴香，回过神来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大声地确认着沙发的质感。

同是高中一年级的女生，竟然如此不同，我在心里感叹。

和高可馨一起比林晴香晚一点走进客厅。

“啊，时间刚刚好啊。我饿了。神泽，给我做点什么吧”

像暴发户一样仰躺在沙发上，早已成为客厅主人的林晴香说道。她的声音很撒娇。

时间已经过了三点，确实是吃点心的时间。

“别开玩笑了，你是哪里的国王?”

“你刚才不是在超市买了什么吗?”

林晴香说着，转动着本来就大的眼睛，指着我左手上提着的购物袋。我顿时恍然大悟。

林晴香从高中开始就一直跟踪着我。高可馨也一同参与了这次行动。这么说来，我毫不犹豫地进了超市……。

“啊，不，高同学，对不起。今天碰巧是去驯鹿”

眼神游移，声音嘶哑。

“我累了，想早点回家……啊，我不去高星，并不是觉得累或者麻烦……”

对越说越语无伦次的自己感到厌烦。

“真是的，神泽。当着同班同学的面特意去竞争对手的店，真是太过分了。”

林晴香用双手做成扩音器，发出嘘声。

“我不知道啊，一般人会不会认为被跟踪了?”

“晴香，陈同学。好啦好啦”

啊哈哈，高可馨开心地笑着说。

“不要因为那样的事生气。今天是星期三，驯鹿，积分是十倍。没办法啊”

“对了对了，只有星期三才用驯鹿，十倍积分。”

可悲的是，多亏了高可馨的帮助，才摆脱了困境。从今以后，无论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我都要把“高星”这件事记在心里，免得后悔莫及。

“你看，那就作为惩罚，赶紧做饭吧。”

林晴香盘腿坐在沙发上说。

“买来的是番茄酱、青椒、洋葱、意大利面……难道是那不勒斯汤面?”

“是啊。”我不情愿地回答。

“哈哈，做零食正好，就像在咖啡馆吃一样。来，快做了，快做了。”

林晴香拍手催促。我意识到，要让这个女人闭嘴，除了拿出那不勒斯汤面，别无他法，于是放下包，脱下制服，拿起购物袋走向厨房。

“晴香，不管怎么说都我们对不起陈同学。”

语气强硬，不像高可馨。

“突然跑到人家家里，还让人家做饭。”

“没事啦，可馨。”

林晴香像是在逃避高可馨的告诫，呵呵地笑了。

“一年H班的两个超级美女来家里了。如果是其他男人的话，流着泪高兴也不奇怪。再说那个不勒斯汤面什么的，很便宜的东西”

林晴香的发言让我目瞪口呆，高可馨站到了我背后。

“陈同学，需要我帮忙吗?”

我说没问题，拒绝了。这个厨房是我的圣域。而且也不能让客人的高可馨工作。

“高同学，你和小林一起在客厅休息吧。”

一边用肥皂洗手，一边说。

“对了，高同学也吃那不勒斯汤面吗?”

“嗯……”

高可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可能有点兴趣，男人做的菜。”

“明白了。”

我调侃了一下，对高可馨说。就像某个王国的仆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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