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成武的上司倒是没有为难他,也许是看他也给公司追回了不少物业费,也许骨子里那份人情味没有完全死绝。人呢,一生中工作确实占了大多数,可是我们的生活不能只有工作啊。
但他这次回来也一点没轻松,才一天,清洗空调就捣鼓了四台,给十八户老人家换了灯泡,爬梯子的时候还不小心崴了脚,挺疼的,老奶奶问他有事没?他还能说啥,咬紧牙关微笑说,还能走回去。
“这个是红花油,拿回去擦一擦,年轻人磕磕碰碰别总不当回事,容易落下毛病的。”
靳成武愕然,他给业主做这些,其实没想过要回报,甚至是体谅。
他觉得这不过是额外的一点爱心服务罢了,他的母亲住在岭南老家,如果她需要帮助时,也能遇到一个这么个热心肠,他就很满足了。
“奶奶您这?”他想伸手去接,却又有些不敢。
“唉,我儿子一个人生活在国外,在纽约写字楼上班,他跟你一般大呢,我就希望他受伤时,也有人能帮帮他,神明一定会保佑好心人的。”
原来,全世界的心意,竟如此相通。
只是,若没有别离,成长便无所附丽。
“拿着吧,我也心安,你这孩子也是为了换灯泡受伤的。”
……
对很多上班族而言,发薪日是个狂欢的日子,尤其是部分热衷“月光”的青年,可这一天,于靳成武,往往是辗转反侧、夜不成眠。
睡不着也没什么,又不是小孩子,你不睡觉大人要说你,所以,除了可能会影响第二天的工作状态,其他的还真没什么事。因为,每每到了那一天,他就算不在纸上,也要在脑子里把本月要还的贷款捋一遍,捋不清楚就挨到天明也要搞清楚。
本来还个房贷不必这么隆重,还牺牲休息时间,真没必要。
可关键是他办了六张信用卡,张张信用卡欠款逾期,柜员小姐给他电话都打倦了,奈何人可以生人,钱却不可以凭空生钱,他实在无计可施!
没有谁想上征信名单的,老赖这称呼还影响下一代前途,但靳成武真的尽力了,除了违法乱纪他能赚钱的都干了,为了一套上海快郊区的六十平小公寓,累得人心焦。
心力交瘁,呼。
还是乌镇空气好,连云都是淡泊的,好喜欢那种宁静。
远水解不了近渴。
可惜,唯一能解他燃眉之急的十万块,偏偏被卡在了那该死的华兴优选基金里了,至少还要大半年才能取出,银行可不管他有钱没钱,存钱大过天,欠钱在两边。
靳成武,自然属于后者喽。
银行开始“逼宫”了,美其名曰派一个专员协助督促他还钱,直到还清为止。这骚操作简直令人窒息,如果他有个上海首富爸爸,别说欠银行十万了,就是十个亿,别说催款,就是再借十亿,让行长铺红地毯手捧鲜花给他送钱也行啊!呸!
好了,这都是他的白日幻想。
穷,独善其身就好了,想那些也没用,而且他爸爸早没了,他那年过半百的老母亲,住的还是舅舅家的公租房,舅舅也算仁义,这么多年没收大妹子一分房租,这也正是靳成武的心病。
他多么渴望在上海扎下根,渴望到都急于求成,不过是想给母亲一个住的地方罢了。
这是一个孩子的小小心愿。
那银行专员像瘦猴,多半是处女座,从皮鞋到金丝眼镜架子,一点灰都没有,要知道这楼道灰都蛮多的,这厮肯定刚才用手绢擦了鞋。啊,可怕的洁癖。
靳成武觉着他挺像斯文败类,但他没说,他直接给拳头挥舞到人脸上去……
“嘛呢嘛呢!”一只有力的手钳住靳成武,挡在了两个男子中间,使得这场争吵忽然戛然而止,变得微妙起来。
“武啊,冲动是魔鬼,你欠多少钱还给人家就是了,不要大动干戈的,还把自己气坏了,你要你家人怎么办?”
何雨这个大姐姐,好温暖呜呜呜。比他多遭社会毒打几年,果然懂事很多啊。
靳成武被说的没脾气,嘴上仍不甘示弱:“他威胁我我不跟他计较,他居然大言不惭要去骚扰我家人,被打也活该!”
金丝眼镜也不好惹,吃了剁辣椒似的:“会不会说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本就是你不对在先,还不起钱还有理了,还有,什么叫骚扰,你有困难还不让我跟你家人联系了……”
“帅哥,”何雨拍拍专员肩膀,“虽说他逾期了,但你这样直接去打扰他家人,不管你有没有去做这件事,你的想法是欠妥的吧?他就是个老实打工的,如果有钱肯定早还了,不用劳烦你们天天催,大家都烦心,对不对?你这样,你们各退一步,一周时间好吧,你给他时间想办法嘛,他不还钱对两边都没好处。”
“哼,最好是这样。”金丝眼镜掸了掸刚何雨碰到的地方,使劲擦了好多下,衣服都擦起毛了,边转身走边嘀嘀咕咕。
靳成武冲着那抹远去的背影,没好气地说:“娘娘腔!”
何雨不觉好笑:“你说他娘娘腔,那你有男子气概?你倒是不要这么个借钱法呀,套现套栽了吧!我有些好奇,这笔钱你打算怎么还,找朋友借吗,比如李奥?”
“我们小一阵没联系了。”
“因为小雨?”
“不完全是吧。”
“那还是有她的原因。”
“我们兄弟情谊,绝对不会因为哪个女孩决裂的,这一点我无比确信。更何况我又不喜欢她,你说的原因压根不成立!”
何雨撇嘴,默许他的说法:“那按理来说,李奥自己当老板,最不缺的就是钱,你身边,目前还有联系的,混得比他还好的人吗?”
靳成武低头玩指甲,声音低了很多:“我内秀,从小到大现在还说话的,也只有李奥了。”
“我不是没想过找他,但我之前买房就借了他不少钱,说好还的至今没还上,兄弟仗义从不催我,只说我手头富裕了再说,我哪里好意思再开口?”
“还好你那兄弟没成家,不然哪里有闲钱这么支援你哟。”何雨半开玩笑道,“不如,我借你吧,六万够吗?”
够啊够啊,靳成武保家底还有四万,他不关心明天还能不能吃饭,只关心明天房子会不会被银行抵债收走。
“我来写个欠条吧,或者保险起见,你找个范文,自己写?”靳成武捏着一支水笔,思忖间,笔盖竟生生被折断,这把他惊了一下。
“信你,你写吧,反正有没有凭证,你都会还我,对不对?”
“怎么像只担惊受怕的小兔子。”何雨失笑。
“什么啊,我属鼠”
“那我看你是袋鼠,袋鼠宝宝,是我啊”
“占我便宜是吧,信不信我不还了”
“那我还不借了呢”
“你敢不还,那你就是本金,利息从你家拿东西抵,哎我上次看那个微波炉,格兰仕的吗?好像用着很顺手,我可以烤蛋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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