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打自是不必说,有阿母盯着她,少商若无错,那倒是大旱大洪水——几十年也难得一回。
忘了挨多少记戒尺,凌乱的红痕如同小孩拿着木枝在地上的写画。少商的手生得白,也就将那抹红显得愈发突兀。
她咬唇,隐忍不发,怎么不疼,手心疼,心里更疼。十余年了,她缺席的爱就是这样的。真不知道为何,小时候那么傻,竟盼着长大。
这便是萧元漪对嫋嫋的呵护吗?程少商觉得很费解,比姎姎阿姊懂的经义还复杂。
青桦看不下去了,稍稍扯了下萧元漪的袖子。
“干嘛?”女君有些打红眼。
“女君,您的……步摇歪了。”青桦小声提醒。
萧元漪执戒尺的手一顿,想了想,还是收回。
“还能犟嘴,看来是觉得自己还是没错,你这样不管不顾的性子,迟早会害了自己,害了程家的!到时候你父亲也无法保你,罚你去思过堂跪一晚上,明早来见我,有话同你说。”
莲心慌忙跪下:“夫人不可,四娘子还有旧伤,夫人宅心仁厚,还请换个处罚吧!”
萧元漪冷笑:“昔日我在战场,受过的伤何止这些,我亦没有因为是女子,就以性别为要挟求长官开恩。嫋嫋的伤,怕是再不包扎都要结痂了。”
“我问你,少商,母亲这样要求,你可有异议?”
“如此,很好。”程少商抬头直视着萧元漪,她无力地笑着,唇色比她从乡下回来那一天还要浅淡。
萧元漪便有些气闷,好似被一双手紧紧握住心脏,不得呼吸。
离开,赶紧离开这里,自己这个顽劣女儿,心不见眼不烦。
“青桦,怎么还不走?!”
“女君,就来!”
少商有些怔愣:“青姨?”
青桦犹豫片刻,还是道:“女君拿戒尺来不是为了打你,你母亲这个人,总是看起来很严肃的……”
青桦也装作严肃面孔,叫少商和莲心都有些忍俊不禁。
“女君刀子嘴豆腐心,四娘子不要难过。这个是‘顾记绸缎庄’的样式图,你裙子都旧了,好些都不合身,你看可有喜欢的,我量个尺寸下午拿去给顾老板。”
程少商的瞳孔微微一缩:“是阿母去拿的,还是青姨想缓和我们的关系?”
青桦叹息:“你与女君,成见深重啊!或许她那番考虑,是有道理的。”
青桦这话,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旧衣服穿着舒服,也有感情,还是不换了,样式图挺好看的,我就留下了,可以随便处理吧?”
“请便。”
思过堂。
这地方好,幽静偏僻,无人打扰,省得看到姎姎阿姊,还有“冷酷”阿母。倒不是讨厌这个堂姊,相反,她们姐妹感情不错,但每天你的家长都在你耳边念叨别人家的孩子,而这人正好是你好友,你什么感想?主要是姎姎身边的人,尤其是那个傅母,老作妖。
挑拨离间,糟老婆子,坏得很。
程少商捶着发酸的膝盖:“莲心,你饿不饿?”语气与“最后一块红烧肉有没有人吃”的宾客如出一撤。
对啊,就是她饿了。
“有是有,不过……小姐上次不是说吃糖炒栗子齁到了,以后不想再吃甜食……”
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可那完全是莲心粗心,让这丫头去买一包结果她买了一斤。甜食吃多了,口感都跟汤圆没差——一年中只适合在元宵节尝鲜——多吃几个就饱得不能再饱。
“有什么?”程少商眼睛像黑曜石。
“呃,有钵仔糕、玫瑰碎、粉爪爪、蓝天?白云?”莲心有些记不住食物名字。
但这对馋虫大动的少商,根本无伤大雅。
咱也不是美食评论家,不需要具备看到好吃的就能发出一番大见解,就是说,直接吃难道不比任何眼花缭乱、欲罢不能的文字管用?
程少商捏着一片絮状的云朵,大剌剌的咀嚼。
“据我所知,我们家厨娘的手艺也就黄太君喜欢吃吧,什么时候学做了这些个人间美味,别的不说,就这钻研劲儿、创新精神,以后让他们每餐都加鸡腿!”
“少商。”屋外有人轻叩门。
程少商很快就听出来了,这不是万伯伯的十二女儿万萋萋嘛!这姐俩第一眼就相见如故、臭味相投。
同为武将家属,两家父辈又交好,小女儿们亲近一些也是正常。
程少商自小被葛氏“散养”,无拘无束惯了,万萋萋是在战火中淬炼过的,但这一点都不影响她回了京都穿最艳丽的裙子戴最昂贵的金钗,不喜欢和娇滴滴的豪门贵女打交道,程少商这样自由的灵魂,才是她所向往的。
可能这就是主角的气质,主角一出场就知,其他都是绿叶。一如凌不疑,凌不疑也是先为她的行事作风所吸引,就大义灭亲那一回,才喜欢上这个女子的。
“少商,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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