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星汉灿烂短篇

“家君跳井。”程少商脸上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这话像带有食物的香气，引诱着莲心“哐”一下跳起来。

“谁？谁跳井了？人有事没事？”

程少商手心托着一盒琥珀色“果冻”，露出恶作剧得逞的顽劣少年的表情：“莲心，你看，这是我为咱们看戏准备的零嘴，划开两份，一人一半。”

莲心还在茫然，揉着眼睛问：“小姐拿我寻开心。”

程少商笑说：“也不是，可能真的会跳井，或者撞墙？悬梁？砒霜定然是不敢买的，她怕记错了哪天真吃了，你说我这位大母吧，明明那么怕死，为了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还是愿意拿亲情来做赌注，阿父可不是愚孝之人！”

“莲心不敢妄议主人。”

“梳洗好了没？好了就走起， 你这孩子怎么比我还磨蹭！”

莲心腹诽，四娘子可真是，对自己需要在妆容上花多少时间一无所知。就说眉心贴的花钿吧，颜色从橘色到朱红色，花型从桃花到梅花，可以说一年十二个月的花都挑遍了，挑到最后用的是第一次拿的那朵……

“这里好高啊。”莲心往下面一看，很快瑟缩回去。

“对啊，这听雨楼可是家里最高的地方了，主要是在这里看视野开阔，还不容易被发现，我们先说好啊，此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唯独不能让阿母知晓，可明白？”一想到上次吃军棍的事，屁股又反射性地痛了。

尽管青姨给的药膏十分凑效，一点疤痕都没留。

莲心乖巧点头：“明白的！”

“客人还挺多啊。”程少商猫着腰，头时不时探出来一下，主仆二人都蹲在栏杆阴影面积最大的柱子后面。

“你不是说只有大母的手帕交会来吗？我听这动静，不止一个啊。”

黄昌雨的手帕交姓孙，大家都叫她孙媪母，小她大母三岁，如今却已经满头华发了，面容也十分沧桑，身上的衣裳亦是很粗糙，还不如她住葡萄山庄那阵子穿了很多年的旧衣服。据说孙媪母是黄昌雨还在少女时最好的一个姐妹，后来大家各自嫁人，也就淡了联络。

今天她突然出现在程府，说并非刻意，也有些假了。

“是黄陆氏。”莲心小声道。

此人是黄昌云之妻，以前程家种田，她也没怎么联系；现在摇身一变，有自己的府邸了，便有事没事就来跟你“贴贴”，找亲近，说得好像真是亲人似的。

黄太君被弟弟的事气得，冲昏了头恼，说就是让程始告御状，也要把弟弟的命救下来，程始从不做这种滥用私权的事，况且他现在就是个从八品的芝麻官，任命将军的文书还没下来呢，他这舅舅犯这种事，轻则他官位泡汤，重则全家流放，全都在天子的一念之间啊……母亲的话让他特别为难……

于公于私他都不该救。

唉，这煎熬的亲情，放在油锅里炸。

好在有元漪，出了个好主意。

……

“你们都不要拦着我啊，让我去死啊，我要去死！我要跳井！”

黄昌云朝水井狂奔，葛氏攥着她的手，再三阻拦，有那种“媳妇愿意替君姑去死”的浩大气势了，黄昌云趁大郎他们还未追上来，赶紧咬耳朵：“我待会跳，你拉着我，听到没？一定要去拽紧了，这井那么深，我会爬不上来的。”

程少商笑得差点拍巴掌：“我大母那身躯，能吃能睡能做事，十个我也不及，就那大蒜，她能干吃一斤！这么……雷大、壮硕、健美的体格，那小口井她能掉得下？井都被她卡死了！”

本来不好笑的，可是被四娘子这么一说，黄太君这么一“表演”，忽然真就画面感十足……

莲心拼命咬着嘴唇，肩膀耸动着，憋笑真的难受。

程少商一脸理解：“准你现在去一趟厕所。”

在这里大笑，危险系数太高。

程始也扑通下跪，那声音，沉闷又厚重，像是长了一百年的大树几经割据，终于被砍断轰然倒下。

程始边说边哭：“母亲呀！谁人无子女，谁人无兄弟？早年间舅父就爱干些偷鸡摸狗的行当，我多次提醒他他没当回事，您也不当回事，只说是少时过于穷苦从来没吃饱饭，不是他的错，这才纵容得他目无法纪，去做这贪墨军械的肮脏生意，您儿子我就是军人啊，这种造价兵器要是哪一天到了我手上……您实在要我去面见圣上替舅父求情，恕儿子实难从命，但是儿子可以以命抵命，我去替舅父回来总可以吧？也成全了您的，拳拳爱弟之心！”

阿父这是真可以啊，有事儿是真上啊，且不说这番言辞说得程少商都差点热泪盈眶，就最后磕的那仨响头吧，把脑门都磕红了，想她祭祖时也没那么虔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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