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筑梦之境（上）

筋疲力竭回到巫师身边后，可能是力气用尽，也可能是作为刺猬的冬眠本能被唤醒，格莱蒂斯很快陷入了甜美的睡梦中。巫师将变作刺猬的格莱蒂斯放进自己宽大的巫师袖袍里，即使偶尔有颠簸，对方也没醒来。

她又做了一场梦，一场十分漫长的梦。

“你，抬起头来。”

军官打扮的人，对女人毫不客气地说，在看到她那张灰头土脸的模样后毫不掩饰嫌弃地撇了撇嘴后，他的视线落到才过女子腰际的小女孩，问:“这孩子是谁？”

“这是我的女儿，行行好吧，我们只是逃难的，让我们进城吧。”女人有一张凄苦的脸，眨了下眼睛，倏地就落下泪来，看起来好不可怜。她的模样三十不止，头发夹杂着杂草泥土，一看就知道在外风餐露宿多时。她牵着的孩子一身破衣烂衫，连鞋子都是破烂的草鞋，脸虽脏兮兮的，但模样清秀，一双碧绿的眼睛望过来，瞳孔亮到令人心里发慌。

军官见多了这样从瘟疫地区逃难过来的人，听说最严重的地方已经变成了死人城，很多城镇都不愿意收留这些流民。但这里有从首都派来的教会医生，收留并救治流民是他们的职责，他当然得放行。

于是，他随手挥了挥，脸往反方向撤去:“臭死了，快进去吧，教会的医生在左边的临时基地，别到处乱走。”

“谢谢，谢谢军官大人。”女人连忙道谢，然后又问，“军官大人，这里为什么还驻扎着圣骑士团的人，是出了什么事吗？”

“不关你的事别多问。”军官面色一凛，挥手赶她走。

女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还没走出百米，女人嘴角谦卑温驯的笑容就变了，她的嘴角上挑，露出一个肆意妄为的笑。

真是好骗呀，这些人类男子。

被她牵着的女孩低头看着地面，原本清亮的眼眸此时却变得平淡黯然，看起来与一般的女孩也没了什么不同之处。

女人蹲下来，摸了摸女孩的头，看起来对女孩刚才的表现十分满意:“真听话啊，小鬼，还好你是个哑巴。”

女孩怯生生地看着她。

“走吧，小鬼，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长，可是会被怀疑的。”女人站起身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按了一下胸口，她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随即却语带幸灾乐祸地小声喃喃，“真希望那个圣女已经死了，把我弄得这么惨，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些圣骑士，一定是来附近查找圣女下落和我的踪迹，不过，没人能想到，我偏偏来了这里吧。她得意地勾起唇。

所谓最危险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女孩不知有没有听到这句话，女人起身后，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啊……这是什么情况？

在经历了最初的完全一头雾水的状况后，格莱蒂斯终于明白过来，这个女人依旧是莉拉。这次的她更像是一个第三者的旁观角度，只能在莉拉或者小女孩的身边行动。看起来，这段梦境衔接的是莉拉被圣女打伤之后的故事，莉拉用魔法改变了容貌，又在路边捡到这个脏兮兮的哑巴小孩。比起单独一个人，带着孩子的妇女被怀疑的可能性更小，于是魔女就心安理得地带着这个孩子来到了这座最近的城市。

现在圣女和魔女都不见了，圣骑士正在全力搜索她们的下落。之前魔女受了伤，来到这里肯定是要先养伤。

先跟上去看看吧。

西国与其他的国家差不多，相比较东国重海上贸易，帝国重视工业，南国重视农业，它重视的是既不能用，又不能吃，只能偶尔看看的艺术，其中尤以绘画、舞蹈与音乐为重心。当然也不能说农业和工业占比小，只是从拨款上看，艺术教育这一栏开销比较大是西国历来的特色。

但艺术需要的不仅是努力，而且需要天赋，没有天赋的话，有钱请个好老师，将来进入上流社会也能当做敲门砖，只可惜的是，贫寒的子弟，根本没有钱去聘请老师。因此，贫民想要更上一层，基本没有什么机会。

十五年前先王因病去世，这一任的女王继任之后也是按照以前的方式来发展，但随着下层不满的声音日渐增大。女王只能增加工农业的开支，削减教育开支，然后贵族产生不满，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女王在生下公主后落下了病根。在统治逐渐巩固后，她的旧疾很少发作了，偶尔还会带着可爱的公主出现在大家面前。

时值十二月底，冬意正浓，西国即将迎来全新的一年，在今年的最后一天，王室舞会会一直持续到凌晨。

鲜少有这种时候，龋龋独行在大雪纷飞中行走在城市的街头，而且一直待在自己口袋的小家伙，正蜷成一团动也不动地呼呼大睡。看着四处张灯结彩的景象，巫师呼出一口白气，心想格莱蒂斯肯定很喜欢，暖色的灯泡照亮他的侧脸，竟有些柔和。

路上不少人都在打量他，毕竟巫师袍加巫师帽的打扮是那样抢眼，虽然不至于像其他魔法生物那样引起恐慌，但总之是会吸引一些好奇、警惕的视线。

不过，巫师又不是来过节的，也没有在商业街那些随便的旅店里借宿一晚的打算，而是直接向王宫走去。

慢慢吞吞解决事情，向来不是他的风格。走过街角的时候，余光往对面的街头看了一眼，一抹亮色一闪而过。

好像有点眼熟。

但眼前的事更重要，巫师没有多想，直接往前走去。

巫师并没有看错，刚才擦肩而过的，正是人鱼公主爱丽丝。

爱丽丝正忐忑地走在街道上，这是她和伦纳德重逢后的第三次约会。贝拉曾与人类待在一起很长时间，熟知人类的习俗。她告诉爱丽丝，人类约会一般在经历第一次牵手、第二次拥抱后，第三次就该接吻了。

爱丽丝顿时羞红了脸。

哦，你问贝拉是谁？

还记得上次参加的暗夜酒馆拍卖会吗，贝拉就是她买下来的红发人鱼，现在，贝拉成了她的朋友，跟在她的身边。

虽然与父王约好了不能离开南滨市太远，去每个地方都要让小鱼给他带话，但真的太麻烦了。爱丽丝由衷地觉得，异地恋真的好辛苦……这次去西国首都也是悄悄跑出来的，下次、下次一定提前告诉父王！

西国首都名尔缇斯，也叫作艺术之都，如今新年将至，全国上下都在准备新年的庆典，大街小巷都挂满了彩灯。伦纳德说这是他在西国学医的最后一年，等再过半年，爱丽丝就能与他一起回到南滨市，过幸福的日子。

但真的能幸福吗？爱丽丝难得有些茫然，虽然伦纳德再没提起过，但她知道，对方肯定希望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那场大火是如何引起的，杀死他父母的究竟是谁，又是为了什么而做了这一切？

用冰凉的手碰了碰自己的脸，爱丽丝被冻得一激灵。

不想了！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还有戴在头上的白色绒线帽，拐过街角，向与伦纳德约定过的图书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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