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荆棘城堡（上）

“她自然答应了，我赐予她新的身体，纵使没有精灵那样长生不老，但她至少能像个人类活下去。”

巫师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惋惜:“可是她的灵魂，变得越来越黑。”

“后来与精灵做生意，我才知道莉拉之前为了贵族人类男子而离开了族人，但人类男子却无法接受这份沉重的爱与她在一起。男子害怕贸然拒绝遭到精灵的报复，就诓骗她去猎杀堕落沼泽的堕落魔法生物，结果你知道了，她被抓住，男子抛弃了她逃走，害她曾经的身体被怪物活生生分食。”

听到巫师讲出莉拉去堕落沼泽的原因，她才知道莉拉为何能忍耐那样的剧痛求救。

是恨啊，被爱人背叛的恨让她活了下来，让她有决心做出后面所有残酷的事。

“异族相爱，最先动心的人最容易受伤。爱的反面并不是很，而是无情，无情不能让她活下去，但恨可以，越爱就越恨，也就越绝望，也就越加罪孽深重。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与黑魔法的契合度惊人的高，但我也提醒了她不能一味追随黑魔法，否则迟早招致灵魂的堕落。”

巫师说到这里时，看向了身后踩着溪涧间的石头，努力追赶他脚步的格莱蒂斯:“与你相比，她是有魔法天赋的奇才，但若是变成堕落的怪物，即使是我也救不了她。”

听到这话，格莱蒂斯怎能听不出来对方拐着弯骂她愚笨呢，“哼”了一声正准备跳到前方稍远的石头上。大概是石头常年被溪水冲刷，表面光滑，她跳过去后没站稳一秒就脚下一滑，脸朝下摔了下去。

冬天的溪水冰冷，还有可能的尖锐石头，她条件反射般护住了脸。

然后就被拦腰揽了一下，脸没有砸到碎石溪流中，而且贴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这里的景色虽是人间天堂，却是远离人烟之所，因此，此时能揽住她的，只有刚才离她两米远的巫师。比起上次突如其来的拥抱，这次虽然也很意外，但巫师的举动很自然，她也没时间多想。

比起再次被巫师抱到怀里，格莱蒂斯觉得现在这个问题更重要，两米，他是怎么一瞬间过来接住她的？巫师竟有如此矫健的身手？

“我还没说你什么，你就自己上演笨手笨脚了吗？”巫师不知道格莱蒂斯的想法，他牢牢揽着格莱蒂丝的腰，语气无奈，“本来也没多聪明，破相了看起来就更不聪明。”

虽然在思考问题，但她还是听到了巫师的话。心念一动，她不服气地抬起头坚定地说:“我自然是不能和你们比，但我绝对不会让自己的灵魂受到污染。”

树荫落进她的眼里，像是清澈的湖泊有了云朵的倒影，没有晴朗的时候那样明亮无瑕，却使人将它看得更加清楚，湖面上细细闪耀的粼光更令人动容。

巫师的视线在格莱蒂斯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即移开，揽着她腰间的手力度松了一下，让她得以站稳脚下。

“灵魂不受到污染，真是孩子气的话。”放开她后，巫师转身前略带嗤笑地说，动作快得就像是在掩饰什么。

“随你怎么说。格莱蒂斯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她揉了揉腰间，眸色只暗了一瞬就再次跟了上去。

如果最先动心的人更容易受伤，如果恨会使灵魂受到污染，那么只要控制住自己想要爱的心就好了吧。

格莱蒂斯，你能做到的。

莉拉当然没有放过那个背叛她的人，她跟随巫师修炼黑暗魔法一年后成为了当世最厉害的魔女，离开了魔法森林。她的头发由鲜艳的红色变成了黑色，就像是她被污染后的那一半漆黑的灵魂。后来的事情，树精灵曾经告诉过格莱蒂斯，魔女残害的人类当中，有一个贵族家庭成了百年前一桩骇人听闻的大案。

在一个月黑风高，满月的夜里，一个迷路的女人敲开了贵族别墅的大门。女人一头黑发，哭泣的模样十分可怜，令人心生不忍，于是就让她留宿一夜。

结果，那个贵族家庭一夜之间全部死于非命。

少爷被人发现时正吊在家门前，浑身上下没有一片完好的皮肤，还被开膛破肚，四肢怪异地扭曲着。凌乱的血迹四处喷射，涂满了整个别墅大门，还写上“我回来了”四个血淋淋的大字。老爷被斩首，身体和头分散在大厅。而他们家的新妇，则在半夜看到这一切吓疯了，三天后抱着自己的孩子从疗养院高楼上跳了下去，死前还不停地说着：“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家中的仆人发现惨案后立刻报了案，然后才发现收留的女人不见了。

这件事一时成为怪谈，引起了圣教的重视。

后来，魔女莉拉每次出黑暗森林，必会狩猎与屠杀人类男子。修习黑魔法，魔女能延长自己的寿命，但是要想永葆年轻貌美的容貌，必须借助男子的血液。她聚集各地的魔女，并且召开魔女集会，以鲜血与杀戮宣泄自己内心的仇怨。

从此之后，魔女与教会的仇怨越来越深。

因为爱得越深，所以报复也越惨烈，由于一个人的背叛而将自己变得面目全非这种事，格莱蒂斯是无论也不希望自己变成这样。太可怜，也很可悲。

故事讲完，荆棘城堡也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格莱蒂斯站在山坡上放眼望去，魔女的居所——荆棘城堡正处于山坳之间，密密麻麻的荆棘丛像蜘蛛网一样笼罩着城堡，几乎看不清城堡具体的样子。只能从绿色的密网下看到黑色尖尖的塔顶，以及由于光线折射才注意到的彩色琉璃窗，还有露出的白色墙体。看起来若不是这层绿色与尚且明媚的日光，这里的画风更像是邪恶吸血鬼的城堡。

这么密集的荆棘丛，这可怎么进去？

巫师一言不发地在山坡前坐下，从随身背着的大布袋里掏出各种东西，坩埚、小火炉、各种瓶瓶罐罐。即使口袋再大也不可能装下这么多东西，巫师也不可能自己背这么多东西，口袋的底部肯定是连接着其他地方。

她见巫师大有坐下来熬制魔药的架势，疑惑地问：“我们不进去吗？”

“除非你去把包围城堡的荆棘丛一根根拔断，否则还没走出百步，就会痛得只想离开。”巫师慢条斯理地将各种瓶子打开，抖落药粉或药水，“而且那是一种魔法植物，在主人醒来之前，会毫无理由地攻击靠近一里之内的人，即使靠近城堡后就能使用魔法，我也不想硬碰硬，就先在这里制药吧。”

“嗯，那好。”格莱蒂斯在巫师的旁边坐下来，久违的晴日下，她觉得自己四周暖融融的，给人一种春天要来了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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