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魔女莉拉（上）

拾取的木头堆好，将树叶以及细一点的树枝摆在最上面，划动一根木柴，将之丢入木柴堆里。

被烧着的树叶很快由新鲜的绿色燃成黑炭色，沉寂下来又变成了灰色。然后，细小的树枝也燃烧起来，接着越烧越往下，橙红的火焰越燃越旺，带来炽烈的温度，烧得皮肤干燥，升起的烟尘刺激着眼球覆盖的脆弱薄膜。

格莱蒂斯眨了眨眼睛，干涩的眼睛忍不住分泌出泪水，在这静谧的氛围下，她慢慢回想着今天巫师下午说的话。

吸血鬼，恶龙，魔女……百年前，魔女曾为了圣女杀死了圣教教皇……

等等，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之前巫师不是这么说的！

他明明说的是，魔女血洗圣教，染红了圣教的教堂，圣女战死……

她抬头看向巫师的背影。

噼里啪啦的声音从火柴堆中传出，巫师往火柴堆中丢了根树枝，转身准备往铺好了斗篷的地面上躺躺时，却对上格莱蒂斯目光灼灼的一双眼。

“还不睡吗？”他轻轻一笑，看起来精神奕奕，似乎一直在等着格莱蒂斯开口询问。

“你说魔女为了圣女杀死圣教教皇，但你之前明明说的是魔女血洗圣教，圣女战死。”

“都没有错，只是圣女的死，不是为了阻止魔女残杀圣教人员，而是中了圣教教皇的计谋。”放弃了舒服躺下的巫师盘起两条长腿，为格莱蒂丝普及这些并没有史书会记载的历史，“现在的圣教依附帝国，可是在百年前，却是它在操纵国家。”

原来是这样吗……看来百年前，发生了很有趣的事情啊。

可是，吸血鬼为何要将这恶龙与魔女这两个不同的故事编入同一个剧本，他是如此有闲情逸致的人吗？或者说，他是在暗示什么吗？可谁能看懂他的暗示呢？

只有……

知道这两个故事的人。

她看向巫师的目光愈发深邃起来。

吸血鬼曾是炼金术师，是巫师将他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他对巫师是怎样的情感呢？而且，炼金术师具体是怎么会被人诅咒，又是怎么被封印的？

剧本中，恶龙最终杀死了孵化自己的国王，那么对照过来，那么很有可能……吸血鬼想杀死诅咒自己的巫师。

这是一个死亡的预告函。

想到这里的格莱蒂斯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再看巫师，对方却是一直看着她，像是完全没发现这件事。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对方肯定知道。

她顶着对方的灼灼目光开口问：“炼金术师究竟是怎么变成吸血鬼的，吸血鬼之前又是怎么被封印的？”

巫师看到格莱蒂斯变化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已经明白一些东西，听到她的问题更是了然背后的原因。他没有吸血鬼那般弯弯绕绕的心思，他只是了解，吸血鬼必然会找他的麻烦而已。毕竟，十年前那次也不是第一次与吸血鬼交手。

不过他并没有回答格莱蒂斯的问题，故事太长了，他不想费口舌去讲，只是简单地道：“这个问题与我有关，也与南国王室有关，不过，目前还风平浪静。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位还在沉睡中的朋友叫起来。”

听到这个回答，她就明白自己问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只不过巫师不太想说。就算吸血鬼想对巫师动手，但巫师也不一定就怵对方不是吗？活了一千多年，不，活了超过一千五百年，甚至更久的巫师，在这漫长的生命中，有过害怕吗，或者说，有过在意的东西吗？与他有过因缘的吸血鬼他都不曾放在心上，他又能将什么放在心上。

唔，可能只有他赚的金子吧。

看不透啊，眼前这个男人。

“格莱蒂斯……”在静谧的夜里，他身后的火柴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巫师喊她名字的声音显得格外轻柔，“早点休息。”

大概是因为今天走了太多路，即使神经并没有完全放松，格莱蒂斯闭上眼睛后不久就睡着了，十分罕见地，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一个女人，女人有一双比火还绚烂，比血还鲜艳的眼睛，以及一头乌黑的卷发。

她说，她叫做莉拉，魔女莉拉。

百年前被圣教全力通缉，仍旧召开魔女集会，敢与圣教正面对抗的魔女，同时也是拥有着超越女巫的黑魔法，行为比魔王更可怕，在黑暗森林留下“宁愿成为巫师的奴隶，不要相信魔女的眼泪”的女人。

也是，被巫师称为“朋友”的女人。

在梦里，她就是那个女人。

看到镜子里陌生的女人面容时，格莱蒂斯还没有弄清楚状况。镜子里的女人黑发赤眼，背部镂空的黑色长裙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形，镜中女人的神情倨傲嚣张，眼眸中的红好似汹涌燃烧的火焰。

与自己完全不一样的女人。

“莉拉大人。”

一个女人的声音蓦地响了起来，放在紫色软垫上的水晶球忽然亮了起来，一个红发戴着尖尖的帽子的女人出现在水晶球的中央，隔着曲面的玻璃球看去，女人的面目有点扭曲。

“魔女之夜将在十月中旬召开，这次我们的游戏场所选择在哪里呢？”

魔女之夜……格莱蒂斯暗暗惊讶，不就是魔女的集会吗？

“就选择在帝国南方的小镇吧。”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嘴巴却自己张开了。

难道，我现在在“扮演”魔女莉拉？不过，魔女之夜在百年前就彻底中断了，这一幕应该是百年前的事情，难道……

“但……教会正在疯狂搜捕我们的踪迹。”

“他们把制造瘟疫的脏水泼在我们身上，毫不知耻，真以为就凭那乳臭未干的圣女，就可以杀死我们魔女吗？”这具身体的主人说出的话就像淬了毒，“可笑！”

格莱蒂斯心想，听起来这时的魔女和圣女的关系并不好。

在意识到自己无法控制寄居的这具身体时，格莱蒂斯便确定了自己应该是对这位正在沉睡的魔女的梦境产生了共鸣。

百年前，帝国正弥漫着一场瘟疫，数之不尽的人死去，由于瘟疫在蔓延到西国之前就慢慢平息，因此，格莱蒂斯最多也就在了解帝国历史的时候看到过。

原来并不是魔女做的。

“是，莉拉大人，谨遵您的吩咐。”水晶球里的画面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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