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白驹过隙（下）

“女仆？”跟在巫师身边的人就只有这一个身份可以选择了吗？

格莱蒂斯忍耐翻白眼的冲动：“我叫做格莱蒂斯，是照顾巫师生活起居的人。”

虽然“照顾”两个字水分很大……

黑猫点点头，夸张地“哦”了一声：“没错了，女仆。”

明明你也做过类似的事，难道你认为自己也曾是那家伙的女仆么……

躺在地上的格莱蒂斯放弃了挣扎，她不是很想和莉拉解释她与巫师之间复杂的纠葛。就像，她故意不去想……莉拉在巫师身边呆了多久，她日常会和巫师怎样相处，巫师又是以怎样的态度对待她。

肯定是不一样的吧，毕竟巫师亲口承认了，她是他的朋友。

一想到这点，她不知为何，胸口有些堵，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堵在那里。

“看样子还有点时间，”黑猫抬头望了望天，一只眼眸是鲜红色，一只眼眸是湛蓝色，两只眼睛都像宝石一样漂亮，它跳下格莱蒂斯的胸口，尾巴扫过对方的耳朵，痒痒的，“我这里很久没人来了，你跟我来吧。”

尽管不明白对方要做什么，她还是撑地站了起来，发现四周都是漆黑的，但是脚下有一条泛出白色亮光的路，就像是天上的银河倒映在了地面上，璀璨的星光指引着她前进。

“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已经从深度沉睡中醒来，但还没有完全苏醒，现在和你对话的是我的潜意识，现在我要对你说的，是百年前的一些有关圣教的秘辛。”

黑猫优雅地走在前面，长长的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长长的毛几乎拖在地上。

“圣教……”格莱蒂斯沉思，百年前开始衰落的教会，还能有什么秘辛？

但她嘴上却说：“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当年我沉睡得太快，很多事来不及告诉巫师，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这些消息的价值却并不低。”黑猫步伐轻快，“完全不想窥探他的梦境，让你告诉他也是一样的。”

原来是这样啊。

“首先，是有关圣女的消息。圣女啊，确实是圣教的精神支柱，不过，她并非普通的人类孩子。”黑猫说，“她的力量来源于人类信仰力，可是，信仰如何变成力量呢？”

“你听说过贤者之石吧，能让普通人也使用魔法，而且在圣教进一步改造后，贤者之石，还可以将信仰力转化成纯粹的力量。圣女啊，就是用这种东西使用信仰力，一旦教会不再提供贤者之石，她就和普通人差不多。”

“贤者之石……”格莱蒂斯皱眉，“但是，为什么一定要使用贤者之石？圣教不是也会收编驱魔师吗？即使没有圣女也不要紧吧。”

“不，圣女的存在，象征意义比实际意义更重要。不然，教会不就是教皇的一言堂吗？而且当世上有灾祸的时候，除了圣女，他们又会让谁来牺牲生命来举行祭祀呢？”黑猫摇头，露出的左眼就像浸血的红宝石一样深沉。

“祭祀？！”格莱蒂斯从未听说过这种事。

“啊，以前这种以活人为祭的事可多了，”黑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凉薄，“当圣女的力量衰落得无法回应教徒的愿望后，她就会被当做祭品，将力量全部传给下一任圣女。所以，当世上有重大灾难来临的时候，也就是圣女换代的时候。”

当初她看见那个孩子被绑在柱子上，鲜血在她脚下流淌成蜿蜒的河流时，是多么的愤怒啊，这样对待自己的同类，还能算是悲天悯人的教会该做的事吗？

那么虚伪的面具，就应该由她来撕下来！

“贤者之石，你知道是怎样产生的吗？是以驱魔师的血液为原料的啊……毕竟，他们是魔法生物与人类的后裔，只有他们的血既不排斥人类也不排斥魔法。”黑猫转过头来，异色的双瞳在黑暗中闪烁光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如果猫能有表情的话，“我之前用男子的鲜血来保持青春的，而他们的做法，与我又有何不同。”

贤者之石！想到巫师购买的那块石头，格莱蒂斯浑身一寒，巫师也知道吗？

“整个世界的资源是有限的，强大的魔法生灵强占了大多数的资源，而唯一能打败他们夺回资源的只有圣教。只要你信仰圣教，为圣教提供资源，圣教的圣女就有力量去驱除魔法生灵，将资源回馈到整个人类世界。你真的相信这个说法吗？”

黑猫的身体陡骤然拔高，油亮的毛发也变长了，如瀑布一般倾泻，夹杂着几缕似岩浆般亮色的发丝。身材玲珑有致的女人转过身来，漆黑的曳地长裙衬得肌肤更加雪白。

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是恢复成魔女模样的莉拉。

格莱蒂斯沉默，圣教在百年前一夜损失惨重，向来不只是外敌，教会的这些做法，肯定多少都被当时的帝国王室所掌握。虽说如今的圣教完全不比当年，被帝国王室牢牢把握在手中，但是若哪一天情况再次倒转……

没等格莱蒂斯的回答，莉拉就已经自问自答：“不，圣教高层有多少中饱私囊的主教你知道吗？这就是一种资源掠夺，掠夺人类，掠夺魔法生灵，最后集中在教会的高层手中，？甚至能操纵国家。

“整个世界的资源的确是有限的，如果人口太多，就会资源不够，人的寿命不会延长反而缩短。你没有发现吗？战争之后就会迎来繁荣，繁荣之后就会迎来战争。”

她长叹一口气，语气像是见证了无数兴衰成败一般：“由盛转衰，由衰转盛。这都是自然规则罢了。人类自诩是规则的创造者，但自然规则却是不允许被冒犯的。”

巫师说过，莉拉曾经是精灵，精灵是古老的种族，爱好和平，歌颂美好，拥有无尽的寿命与美丽的容貌。

莉拉曾经拥有这一切，然后她失去了，痛也痛过，恨也恨过。如今的她，或许已经明白，这些外在的东西，迟早有一天都会失去。

就在格莱蒂斯默默不语，消化这些对她来说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内容时，莉拉转过身走到了她的面前。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很眼熟，”莉拉开口，一向张扬肆意的脸庞露出几分寂寞，“你和莉莉有着相似的发色和瞳色，只是你们的相貌完全不一样。”

“你很想念她吗？”格莱蒂斯在对上莉拉的目光时，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因为你的梦里都是她。”

“她是傻瓜，相信了我的话为魔女辩护，但是圣教其他人却说她被我蛊惑。或许我也被她蛊惑，因为被她可爱的模样蛊惑而忘记她杀过多少魔女而选择带她走。无论如何，她不应该那样死去，因此，我一个人杀进了圣教，狠狠地揍了那个教皇的脸，以及……为了再见她一面。”

莉拉露出一丝怀念的模样，慢慢收回手，指了指黑暗尽头：“作为分别的礼物，我把筑梦术教给你。离开这里吧，格莱蒂斯，我将要醒来，等巫师准备好，我会来接那个孩子。”

黑暗尽头是一扇大门，门后，传来了温暖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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