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的名字（上）

又做梦了呀。

华莉丝怀里抱着淡绿色的玫瑰花束，脸上扬起可爱的笑容，沿着面前洁白的道路一点点向前走去。

这是她的一个秘密，每周有一天晚上，她会做一个梦，梦里有一条像拱形桥一般洁白的道路。路的尽头，会有一位非常美丽的女人在等待她。

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扑进黑衣女人的怀里后，她被对方双手抱起腰转了一个圈，两人的笑声在这梦幻的空间里轻声回荡。

“莉拉，你的红发越来越多了，这是怎么回事？”

“啊，”莉拉挑起一缕耳边的红发，正如华莉丝所说，她的黑发只剩下几缕，收起自己的锋芒，她微笑着说，“因为这就是我原本的发色呀。”

“原本的发色吗，真美啊，我也有这样鲜艳的发色就好了。”华莉丝微微扁嘴，眼眸里显露出纯粹的羡慕之色。

“银发也很好看啊，是适合华莉丝的发色，”另一个声音说，“和我也是同样的颜色。”

华莉丝闻声抬头，相似的眸子中映出对方的脸，她的语气里表露出巨大的惊喜：“啊！是见过的姐姐！”

“是我，华莉丝，数月不见，你长高了。”格莱蒂斯静静笑着。

“姐姐，你也来找我玩的吗？”华莉丝高兴地问。

“华莉丝，你先去花园玩，我待会儿来找你好吗？”莉拉蹲下来对华莉丝说。

“嗯，好。”华莉丝看看莉拉，又看看格莱蒂斯，“要快点过来陪我玩啊。”

格莱蒂斯笑着点点头，就听见莉拉说。

“看样子，一切顺利呢。”

格莱蒂斯看着华莉丝走远，嘴角的笑意渐渐被抚平：“巫师真的是创造出了一种麻烦的生物啊。”

“毕竟是他啊，用自己的方式，理解着周遭的一切，有任性的时候，也有犹豫不决的时候。”

“我最近在想，这样就好吗？继承他的力量，以非人类的方式活下来。本来，我应该是要死去的。”格莱蒂斯缓缓说，放空的眼睛不知应投向哪里，“我现在能活下来，是因为那块贤者之石吧。”

巫师在拍卖会上买下的那块，现在看来，对方什么都算到了。

“不能说是因祸得福，但的确是他做错事之后对你的补偿吧。”莉拉说，然后双手向上捧起，眨眼间，她的手中就多了一个沉甸甸的水晶球。

“毕竟做错了事呢。”她的话里隐含叹息。

“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莉拉想了想，“其实，我觉得，巫师一开始就对你很是不同。你有发现吗，他很少呼唤其他人的名字，就连我，也屈指可数。不爱记名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的寿命太长了，原本可以呼唤的名字，到后来却不再有回应。”

“呼唤名字，最后却徒留寂寞。明明知道这些，却从一开始，他便记住了你，呼唤着你的名字。”

她闻言一愣，微微睁大眼睛。

巫师很多时候只叫她的名字，习惯之后，她反而印象不深。偶尔中的偶尔，对方称她为“殿下”的时候，她反而印象更深。

为什么他有时会特意转换称呼呢？

他第一次说。“殿下，再呆在这里，会被杀的。”

他常常说。“殿下，该干活了。”

“干活了，殿下。”

还有。“但一想殿下你毕竟年近半百，要是没人找你跳，在舞会上出丑的话，那真的是太可怜了。”

“又有可怜的公主在召唤恶龙呢，殿下，不想一起去吗？”

以及最后一次。“好痛啊，殿下。”

平淡的，戏谑的，甚至是……祈求的。

若是称呼“殿下”是因为她曾是公主的缘故，但他从未称呼自己为“公主殿下”。他这样在语言上做出区别，又是因为什么呢？

她想起封印法阵开启后，她没入湖中时看到的幻影。

“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做的，这个交给你才是最合适的吧。”莉拉说着，将水晶球交到了格莱蒂斯的手上。

看着手里的水晶球，格莱蒂斯说不出话来，嘴唇开合了几下，最终淹没于无声。

莉拉看着她，继续说：“最近不知在哪本书上看到一句话，死亡不是生命的对立面，而是生命的一部分。格莱蒂斯，原本被篡改的人生已经不可能恢复，但是余下的生命也同样值得期待。”

“有些人有些事，一生中只能相遇一次，但我们，迟早会在终点相遇的不是吗？”莉拉的手覆盖着格莱蒂斯的手，“一定要相信，生命是值得期待的。”

“我……”手里的水晶球是冰凉的触感，紧挨手背的手心却是无比温暖，格莱蒂斯终于抬起脸笑了，“我看起来有这么的失落吗？”

“失去恋人的人，心里总归是不好受。”莉拉将心比心，她曾经惨烈地失去了莉莉，所以她知道那是多么痛的事情。这次，她会用尽所有的努力去留在华莉丝的身边。尽管现在华莉丝不能理解她，她也不能将过去的事告诉她，但她会倾尽全力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不过也不算是吧。”格莱蒂斯失笑，将水晶球紧紧抱住，“不说了，我已经打算好了，和雪伦一起去趟獠牙之地，上次我说要给她看地秘密基地，还没有给她看过呢。下次有机会，再见啦！”

莉拉看着她转身离开，不知是对谁轻声说了一句：“她比你想象得要坚强呢。”

冰原上的夏季是很短暂的，春季根本没有，春分的时候，冰原有的雪冰看似坚硬，有的踩上去却融化了。黑发的少女在山地上扎营，将帐篷的四角固定好后，又将寝具一一铺平摆好。银发女子将火柴聚在一起，须臾间就点好了火柴，将白天打猎来的兔肉架在火柴上烤起来，时不时翻面或者加点调料。

“原来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呢。”格莱蒂斯将烤好的兔腿撕下一条给雪伦，自己撕下另一条，放在嘴边吹了又吹，才敢下口。

“原来不是你让我去救伦纳德的吗？”雪伦咬下一口兔腿肉，嘴里呼哧呼哧哈着热气，被烫得吐了吐舌头。如果不是格莱蒂斯，那就只有……

想到这里，她豁然开朗：“原来竟真的是巫师么！”

只有巫师才知道这些事情，毕竟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是啊，真想不到，我也没有想到。”她恬静地笑着，慢慢垂下眼帘，巫师真的做了很多呢，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真是意想不到，如果能再次拜访他就好了。”雪伦浅叹一声，又看向格莱蒂斯，“就算要出远门，也总得说个回来的时间吧，格莱蒂斯，难道你要一直留在黑暗森林等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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