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青见关河来了,忙将鬓边的绿茶绢花戴在发髻顶上,理了理粉红小衣,拖着大红裙,红着脸,望眼欲穿地疾步走了过来,有好几次险些被裙子绊倒。
那关河,既没有暗夜的高大威猛,也没有江天的英俊潇洒,只是清秀脱俗,也自有另一番超逸态度。身着粉末蓝圆领袍,头上琉璃蓝幞头,眼波如溪流清浅明澈,秀眉如云岚笼雾垂烟,淡唇梨窝包孕笑意。体格纤瘦,体态轻柔,竟像从小习学柔术的女子。
关河外貌,于蕉青而言似乎并无重要之处。反而是他这许多年来深得王上信任的这份隆宠,让她很是在意。在她的眼中,关河一方面有金罍王的推荐,一方面有王上的重用,官运亨通、平步青云,指日可待。若能做得关河的夫人,必是几辈子修来的荣耀。
蕉青:小河子哥哥,你来了,这云也起了,风也吹了,大节下的竟凉爽了许多。
蕉青上前见礼,却不住地抬眼望着关河,越发觉得关河就是那金元宝的模样。
关河:青姑娘不必多礼,芳姐姐请我来,我怎敢怠慢。我来,不过是滥竽充数罢了。
蕉青见关河回礼,方美滋滋地让出路来,让关河过去。关河刚走过,蕉青便紧随其后,美滋滋地跟着,仿佛是那寻着了蜜的蜂。
蘩稔此时也跑了出来,只见关河并几个小奴,却不见江天。她心下叹息了一回。方才特意回去换了身衣裳,满心欢喜地奔将出来,结果似挨了一盆冷水。再看那蕉青的得意神色,心里越发失落起来。
敷华站在蘩稔身后,向关河那方向看去,不见江天,又见蘩稔落寞的背影,心想怕是这个丫头也在等江天。献殷勤的等到了无情的,心头念的空等了一场。这稔丫头,怎也心系了江天,却不知江天是否知晓。回头再见他,试他一试便知了。
人们齐齐地聚在擂台前,入选的等着分派角色曲目戏份,没入选的自行分散开,搬了小凳坐了只看热闹。
蕉青:芳姐姐,我与小河子哥哥表演一个歌舞剧可好?我看了华姐姐拿来的本子,我早挑好了,只少一个男子角色的。
蕉青拿着本子给撷芳看。
撷芳:这个本子倒是极好的,也确实少一男子呢。不知道,小河子愿不愿意。
关河:我看看,这不光需要一个男子角色,小奴们也是需要的。我都可以,来充数的,充什么数都可以的。
蕉青笑逐颜开,便拉着关河去读本子,设计舞蹈动作。关河虽然有基础,这么多年没练习,变得生疏了许多。蕉青是女孩子,柔韧度、协调性各个方面比关河要强一些。
蕉青:小河子哥哥,这里是两个人一起的,不能分开的。
关河:可这字面上是一个人而已,我远处烘托你一下就可以了。我应该是那个虚相,并不坐实的。这样画面才会丰富,情韵也会悠长一些。
蕉青:原来是这样的,但我想着总该有些新意吧。两个人距离那么远,让人很悲伤呢!我们莫不如改编个欢脱的,也应节日的景。
关河原是不愿意的,因为会有牵手、托举、抛跳、旋转等肢体动作。不过,确实是过节,又担心王上触景伤情,便答应了。
关河答应以后,蕉青一会儿拉他坐下一起研读文辞,一会儿手把手地教他动作。蕉青的衣袖时不时地从他的脸上划过,浓浓的脂粉气让他窒息。没想到,自己会受这番折腾。罢了,罢了,答应了芳姐姐的事,再怎样,也是无法的了。
关河:青姑娘示范给我便好,无须劳动姑娘手把手教授的。
关河拒绝道。
蕉青只当关河是客气。
蕉青:不累的,这点子活计算什么。
关河顿觉生无可恋,他不懂这个女子何以如此热情洋溢且乐此不疲。
至于对那几个小奴,蕉青却没有什么耐心,从本子上撕下几张来,让他们都边上揣摩练习去了。一股甜蜜涌上心头,蕉青觉得这是上天的安排。大概不久,她便不用在长乐宫做奴了。
撷芳这边忙着安排奏乐的练习,一个乐章一个乐章地逐一试过,哪里不协调不悦耳的,又重新调整。虽是古曲古调,却也稍作改变,以合时宜。
淙淙如流水,沥沥如春雨,飒飒若松吼,隐隐若竹吟,涛涛翻巨浪,滚滚走惊雷,绵绵藕丝长,切切花意浓,泠泠夜漏滴,促促更鼓急,锵锵刀剑接,飕飕弓弩启,婉婉燕莺啼。
一番试练过后,奏乐已初具形态。虽比不上宫廷大家所奏,却也可消愁解闷,供节日宴饮足矣。
江天:我可是来晚了!
蘩稔:江天!不,江哥哥,江哥哥来了。
蘩稔也不是与江天打招呼,只是把心底的喜悦讲出了口。
敷华看向江天,江天似乎也在于人群中寻找,二人对视,方心照不宣。
撷芳:来得正好。小河子与蕉青正排着呢,我这边奏乐刚算过了,只等你们的歌舞好配齐。华妹妹与稔妹妹都空着呢,看你选一个,另一个便和我配吧。
江天:和芳姐姐配,那真是好福气。我先看看是什么曲目,总要会一点才行,不然白拖了后腿。
蘩稔:江哥哥,江哥哥,看我的,看我的!
蘩稔跑过去说道。
江天:这个曲子是极好的,可惜我不太熟悉。
蘩稔:江哥哥,这个很多人都熟悉,你怎会不熟悉呢?不熟悉,没关系,我教你!
听到“我教你”三个字,江天望了一眼关河,关河一脸愁苦地摇了摇头。
江天:不了,不了,不熟悉,我们都会很辛苦的。
说完走到敷华跟前。
江天:怎么,也不上前争取下。
敷华:有什么好争取的?喜欢哪个便选哪个,关我什么事?
江天:你明知道我……
敷华:你什么?我什么?什么什么?
江天:没什么。
撷芳:怎样,这个曲目怎么样?
江天一把从敷华手里抢过本子。
江天:这个我很喜欢。
敷华心里一惊,忙夺过本子。
敷华:芳姐姐,我不要和他一起排。
撷芳:华妹妹,这又是哪里的话。貌似轮不到我们挑肥拣瘦了。况且,小天哪里不好?
敷华:哪里都不好。
敷华小声嘟囔着。
撷芳:又高又美,却比那姑娘家都好看。就这么着吧,你们一处,我与稔妹妹一处。抓紧着,可没多少时间嚼舌根的。
说完,撷芳便走开与蘩稔对本子去了。
江天:听芳姐姐的,与我一处!
敷华:那好吧,本姑娘也只能勉为其难了。
说罢,两个人并排坐在廊阶看起本一来。日影渐斜,把树叶花枝投了一地,微风轻拂,送来缕缕花香。
看着看着,敷华不觉落下泪来。
江天:怎么,哪里不适?
敷华:并没有哪里不适。确实这女子也太悲情了些。
江天:为何不编排得欢快些?
敷华擦去眼泪。
敷华:那我们就重新编排。
长乐宫院中,关河刻意与蕉青保持着距离,那蕉青却一味胡来,关河心里叫苦。蘩稔虽与敷华结对,眼睛却常常瞟向江天这一边,她看到他们笑,他们坐得很近,如果她当时拿的是敷华手里的本子就好了。敷华与江天,认真地排布着曲目,这是他们第一次共同做一件事,而且是一件很幸福快乐的事。
一弯月牙挂在夜空中,如钩,如眉,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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