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上·上)

太阳落尽了，像一朵红色的花，在天际绽放后，慢慢凋落，它的瓣飘作霞，它的蕊散作云。最后，全部归了尘土——那方愈渐暗淡的天空。此时，月亮早已告别了粉红的羞涩，橙红的热情，怀着冰雪一样的纯真升上了天空。把飞霜一样的，流霰一样的银辉洒将下来，洒在雨霖轩的的琉璃瓦上，又沿着檐头泻下来。

敷华：我只知这里是听雨的地方，却不知还可以赏月。

江天：这几个月以来，我都在园子里负责园艺的事，所以对这些去处多少会留心些。这里听雨自然是极好的，因为那檐上、门窗上都系了风铃。你听，风吹过的时候便发出细碎的铃音。如果是雨天，特别是雨夜，这铃还会发出被雨滴轻轻敲打的声响。由于铃铛的大小、材质有不同，所以听起来就像一首雨中的乐曲。

敷华：这样美妙吗？

月光如银，敷华的脖颈、手腕都被镀了一层银亮的光。本来就肤白如瓷的敷华，显得更加白净、迷人。江天转头回答她的问话，这一转头却凝视了很久。夜晚的凉意伴着月光蔓延，江天感到十分惬意。

江天：那是当然了，很是美妙，就如同此刻，我们一起赏月一样。

敷华：又说胡话。你说的话，我都认真听，也认真地答，认真地问了。只是你，没有饮酒，却似醉了一般，说起话来语无伦次的。

江天：大概，我是真的醉了，却不干美酒，不是量浅。我送你一支钗吧。知道你喜欢红色，就买了红珊瑚镶红玉髓的。

说着，江天从怀里拿出一个楠木首饰盒递给敷华。敷华打开盒子，确是一支红艳艳的钗。敷华拿在手里端详，却被江天拿了去。敷华正要索回，发现他已经将钗插到了自己的发髻上。

敷华：好看吗？

江天：你戴什么首饰都好看，因为你肤色白，所以红色更加适合你。

敷华：我该回去了，天晚了。

江天：我送你。

敷华：不，不用，被人撞见了不好。

江天：你放心，我只在后面远远地走着，并不和你一起走。

敷华：嗯，那好吧。你可要远远的，除非你嫌活得太久了！

敷华脱口而出，她觉得这句话好熟悉。她想起来了，是那个讨厌又糟糕的黑衣人说过的。

敷华往前走几步，回头看了一眼，江天就在身后不远处，见敷华不走了，他也停住了脚步。敷华走走停停，发出咯咯的轻笑声。她边跑边回顾，衣裙像云般游弋，头上的牡丹花也如刚绽放般颤动。

江天跟着敷华，紧几步慢几步，敷华却都在自己的视野里。当敷华再次回首时，没有看到江天的身影。

敷华：还说送我，没走多远，人就不见了。说话不算数！

敷华抱怨道。

这时，她感觉有什么从她身旁的树上落下来似的。她吓得尖叫了一声，却想到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大晚上不在长乐宫中，只得攥了拳头，闭了眼，张大了耳朵听附近的声响。好似被一双臂膀环绕，她惊恐地睁开眼睛。

江天：吓到了吗？

敷华：你！

敷华又羞又恼又气。羞的是，就像漂泊的小舟靠了岸，她被江天抱住，竟然没有立刻抽身离开。恼的是，大晚上的，在林木茂密处江天居然恶作剧。气的是，原本无事，自己却吓得叫了起来。

江天：没事了，别怕，我在！

哼，就是你，才吓得我半死！你在，你就是来吓我的！敷华心里嘀咕道。

这时他们听到脚步声，二人马上分开。

敷华：别跟着我了，快到长乐宫了，那里人多口杂。

江天：嗯，我只站在这里看着你。

敷华点点头便风一样地向长乐宫跑去。凉爽的夜风吹拂着她，抚着她的紧身小衣和飘逸的长裙。清亮的月光环抱着她，吻着她的脸颊和裸露的脖颈。沁人的花香迷惑着她，她的眼里心上都是蜂糖般甜蜜。

江天向前走了几步，见敷华进了长乐门才回转身。月亮是那样圆，像宫人手里的纨扇，扇动着他的思绪。他来到这宫里，本是为了国恨家仇，不想在这如死水枯井的地方，遇到了敷华——这个一颦一笑都牵动他心肠的女子。

敷华回到长乐宫，这时公主与撷芳还没有回来。她和小丫头们打了招呼回到内室，对镜看时，发现江天送她的钗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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