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沉浮之幻境诛天 46

欲重不明所以，未曾开口，百里冉俊已眼角湿润。他抢先说道：

百里冉俊：像冉静。

欲重忽地明白了，毒生幻境，他的将军和士兵们都中毒了。这是什么毒？从何而来？是风里传来的音乐吗？还是借音乐而来的迷药？他想叫苏沐验毒，可苏沐早已沉浸在试琴幻境的花好月圆里。这是术法，不是毒药，他一个毒师怎么能知道呢？可惜欲重不知道。成也萧何，败萧何。百毒不侵令这位鲜衣怒马的少年免去了太多烦忧，也令他错过了太多认清真相的机遇，比如木长雪藏在指尖的五毒虫与蜘蛛蝎的毒液，比如木长雪放在百里冉静后背的五毒虫。果然，这世间没有纯粹的好事。有得必有失。

欲重下令士兵暂等待一刻钟，他要循着音乐登上城楼，灭了这毒物。

一刻钟，正是这试琴幻境可维系的稳定限度。只是，沉迷幻境的士兵们不知道一刻钟是多久。宇文鹤望着欲重远去的背景，淡淡地叹了一口气。那是百里冉静矗立的方向啊！看啊，他终究是心疼的。他终于露出了青梅竹马的真实面目。百里冉俊再一次湿润了眼眶，为他的妹妹，也为她的少年君主。

这一刻，所有人都陷入了幻境。他们忘却了时间，忘却了战争，忘却了死亡……

城楼上的乐师，试琴幻境的炎临，她们都看得见幻境，看得见花好月圆，看得见百里冉静，看得见鲜衣怒马、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欲国少主。而他，正向她们而来。

唯有他，只有他，欲重，一个人清醒着，如神明般清醒着。在白色的死城里，他一个人坚守着他的使命。

他，登上了城楼，紫星银戟在地上划出了紫色的火光。他停住了脚步。在他面前站着的是身着蓝白仙纱裙的百里冉静，腰间殷红色的环腰花编流苏随城楼的风飘着，浅蓝色的披肩纱和白色的纱裙摆也轻轻摇曳着，她的身后是浩大的满月。她单单站在那儿，就像是月宫的仙子。

但欲重没有看到她。他的眼里是青灰色的石头堆砌的城墙，是脚下浅黑色的开山石打磨的地板，是三十二名身着黄白墓衣席地而坐的乐师和她们身后三四层交叉错乱的黄色幔布围着的在仅有一指高的石板上端坐的、抚琴的人影，是距离他三米远的石板上放置的、焚着浓香的青铜鼎。

在欲国的文化里，青铜鼎用以祭祀；黄白墓衣乐师为死祭；城墙地势险要，常镇地府三关，可做祭坛。这，是一个祭坛。他感受到了强大的术法波动，闻到了浓香里灼引灵魂的气息，左手微微抬起，摸到了时间流逝的痕迹。这所有的一切，都使他不得不唤起一段模糊的不能再模糊的记忆——幻天井峡，或与拂尘。诛天未几……以铜鼎焚香，术法引生魂，可使阴人复生时……

简而言之，死者复生。

这是哪里的记忆？像是儿时听某个嬷嬷讲的故事吧。欲重记不清了。但他真的追究过这段记忆所讲述事情的真实性。在国子庠序读书的时候，他偶然想起，在密书馆里翻了三四天的书，询问了太傅、太师，无果。后来，他也查找皇宫司库，在历史间里翻阅，在外域术法集中翻阅，亦无果。于是，他放下了，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再无提及想起，直到几年前，在为某庄朝堂闹剧流浪的旅途中，他才又在不经意间听到酒肆里江湖术士的高谈阔论。寥寥数语间，他听出列国未兴之前，五杀干以南有几个部落的巫师曾修习聚数万死者之灵复一人生还之术。当时只道是为模糊的记忆画上一个句点，怎料今日又想起了。青铜鼎里的浓香向他扑来，很刺鼻。欲重眨了下眼，朝着黄色幔布幕后人走去。

他的步伐迎着百里冉静的虚影走去……

他调动周身的灵力震慑三十二名乐师。清澈的墨蓝色灵波逆着乐师演奏出的音律波向而来，黄白色的袖袍扬了又扬。他问：

欲重：你是谁？

仙子般的百里冉静没有回答他。

炎临的声音从远远地幔布后传来。她学着百里冉静的声音，可惜没这天赋，怎么听都是她本身的声音，只是少了些点儿切合与生动。声音在试琴幻境的虚景中传播，在五重天音律围成的术法圈里环绕，在悠扬空灵的乐曲里遨游，在墨蓝色的灵力冲击下勇往直前。最终，它传到了欲重耳朵里，以一种非人间声音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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