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说是城郊也到底没有多远，一个多小时也就到了。叶子鱼回手抱起了靠在床边打着小呼噜的叶以，在长途公交车的震震轰鸣声中跳下了车。

父母都曾是老师，后来双双辞职来到这里，一个成了设计师，一个成了工程师…然后在靠近学校的地方给两个孩子租了个房，千叮万嘱叶子鱼一定要照顾好妹妹，之后就一两年才回来一次…以至于叶子鱼每次作文写到“父母”，都会认真而凝重地思考：我真的有父母吗？我真的不是一个孤儿吗？

倒是他没心没肺的妹妹叶以每次写“父亲”就照搬她哥，写“母亲”就瞎写，几年来倒也歪打正着的得过不少奖。

据说父母在这边还有了一个孩子，是个柔柔弱弱的男孩，叫叶临，今年也上小学三年级了…叶子鱼简直不敢回想他七岁那年是怎么开始一个人带六岁的妹妹的。

有一个亘古不变的问题：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叶子鱼觉得他貌似不是太有必要知道这个答案。

父母在这边的家是栋朴朴素素的小别墅，门口花园的铁栅栏上层层叠叠堆满了藤蔓…然后一只白的不似正常人的手从栅栏之后伸了出来，为他们打开了栅栏的门：“哥哥姐姐，请先进来吧。妈已经在客厅等你们了。”

叶子鱼一看到他就来气：“你也配叫她妈！”

叶临一脸无辜地歪歪头：“我也是他们的孩子呀。”

“你们来了。”坐的离房门稍近一些的叶睢夫人端坐着，头只是稍微往他们那边偏了偏，仿佛站在她面前说根本就不是她亲生的孩子们，而只是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叶子鱼不自觉攥紧了拳头，好半天才干涩地说：“……有什么事吗？”

“怎么，一定要有事才能请你们来么？”女人穿着旗袍，长发高高盘起，端庄而典雅，却让叶子鱼心底无端腾起一阵暴躁：“你们抛弃了我们，凭什么还要我们给你们做牛做马？我不认你们这个父母，我宁愿我就是个孤儿！！”

“哥！”叶以大概从未见过向来温文尔雅的哥哥发脾气，手忙脚乱地把他往后拖：“哥哥哥你冷静一下，别生气别生气…”

“放开我！”叶子鱼挣脱了叶以，狠狠往桌面上一拍：“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我们就不是你的孩子了吗？！”

“叶临他有心脏病，你们让一下他。”女人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不慌不忙地回答：“我可是诚心诚意的邀请你们过来做客，既然你们都不愿意，那请走吧。我们还要带叶临去博物馆呢。那么——”女人站了起来，做了个送客的手势：“请走吧。”

哐当——

“叶子鱼——！”

玻璃茶几被推倒，一瞬间摔的粉碎。女人仍在不慌不忙地喝着茶，叶临正在收拾着玻璃碎片，叶子鱼撕心裂肺的吼着，叶以怀疑他已经失去了神智，双手被玻璃碎片划伤，血流到满手满身。看来男主人这天是不在家了，叶以忽然冒出这样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不在就不在吧。叶以想。本能让她逃避和“父亲”的接触，她无比地渴望回家，和哥哥一起。

按照她哥的说法，那年她才六岁。正是刚刚开始有清晰的记忆片段的年龄，她的记忆中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父母，从来都是哥哥。穿着校服的哥哥，戴着围裙的哥哥，陪她玩玩具的哥哥，给她买菜做饭的哥哥…直到她初中学了生物，才知道自己原来不是哥哥生的，自己是有父母的。

虽然不曾相见，但依然憧憬。

她哥哥大概也永远不会想到，他亲爱的妹妹也有过很长的一段时间无比期待着和他恨之入骨的父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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