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八】杨柳枝
他将我抱在怀里,紧紧的。我睡的迷糊,突如其来的压迫让我有些喘不过气,便推了推他的胸口。
“阿宴…闷…”
他极轻的叹气,好,还好,我还在他身边。
他落泪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我们的面见一次少一次了,他想逃,却无处可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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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重的咳了两声,胸口压抑的难受,我不知道是怎么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将一堆银针吃进肺里。任务就要结束了,我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出差错,也不希望舟车劳顿的南宫宴因此而担心。
我在白天他出门的时候,扶着院里的墙角用力咳嗽,直到咳出鲜血,咳出一朵细长,带着花瓣儿的花儿。我不对劲了,身体很不正常,我明白我应当是中了什么毒了。
我吞下百解丸,以图消解痛苦,但好像作用不大。我以宫中有事为缘由离开了将军府,并且在临终之前嘱咐南宫宴一定要保护好云荞柳的安全。
现在只需要解决千相漓的遗愿,还有千相容的命。
是千相容的马车来接我的,那马儿又高又大,看起来精神很不错。理朝入了深秋,风都透着一股寒劲儿。我在将军府门口用帕巾捂住自己的嘴,咳嗽了两声,将含在嘴里的异物咽了下去。
南宫宴以为我冷,将厚重的斗篷披在我身上。我转身回头拥抱他,他紧紧的抱着我,压得我胸口直痛。我在他唇角轻轻吻了下,贴着他的耳朵说等我回来。
黑铁制成的铃铛在马车的车角叮当作响,我没理会千相容殷勤的手,翻身上了马车,坐在马车的外面准备驾车。那车夫一惊,就要对我磕头跪拜了。我看着千相容那幽蓝色的瞳,轻叹一声进了马车。
将军肚越来越远,细雨无声地飘落。南宫宴的手指触了触自己的唇角,一股不详的预感攀上心头。那个熟悉的气息,文殊兰的花。
原本精神很不错的,不知道是不是千相容使了什么手段,我的意识有些不清。千相容在我的头即将磕上车窗的时候将我的头拦住,微微舒了口气。
“这出戏你可得好好看着啊。”他低声说。
我手指动了动,他浅笑着,将马车的车窗合上,轻轻哼着愉快的歌。马车车夫毛骨悚然,他为皇家驾车这么些年,也没见过谁进宫是开心的。
进了宫门我便醒了,脚步有些沉重。因为是千相容请我,所以他一句陪同我没有权利赶他走。藏岱殊听说了我要进宫,一早便在门口等着。
他见到我,露出欣喜之色。但在近我身之前他就停住脚,鼻子在我身前嗅了嗅,然后紧蹙着眉头。
“你身上有股诡异的花味,不好闻。”他边说边摇头,漆黑剑鞘挡在千相容身前,他斜眼看着千相容,道了句
“皇有令,只许她一人入宫,太子殿下还请回吧。且花费的钱财隔日便会送达太子府,请您稍作等待。”
千相容虽不悦,但没有表现出来,他后退两步,眸光微敛。“顾小姐,东宫的门永远向您敞开。”
他消失在宫道尽头。
正午的阳光还是温暖的,我的手脚却是冰凉的。在藏岱殊的陪同下,这一路还算平稳。
“你说的花味,是梵罗吗。”在去千相容寝宫的长阶上我问他,他扭过头来看我,摇了摇头。
“不,梵罗花是幽香。这个花不一样,它很诡异,很危险。如果没记错,还会伤及性命。”他那双如同琉璃般浅粉色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话语中满是严肃,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我,我知道的。
“我知道了,等我忙完一切,我会回去看病的。”我笑着,一只红色的玲珑球从长阶上方滚落至我脚边,我抬头,对上了那个孩童的眼睛。
大概只有三岁左右的样子,衣服有些大,有些旧,发尾有些枯黄,可能是营养不足导致的。
“那是文萧公主的外甥女。文萧公主是先皇后的妹妹,先皇后家里人都死绝了,没人照顾她,便接进宫里了。她的名字很好听的,叫——”他话没说完,我便接了上去
“瑶光,尹瑶光。”我定定道。
藏岱殊很意外,因为他知道我来理朝没有多久,为什么连这等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来自未来,我遇见过她,她有一个光明美好的未来,不同于旁人,她的后半生非常幸福。”我说着,回想起尹瑶光在月牙河上歌唱的歌曲,她如同一只精灵翩翩起舞,那年,她七十九岁。
“好,你们的人果然神奇。”藏岱殊点点头,接过我递过去的玲珑球扔了回去。尹瑶光拿起那只玲珑球,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之中。
“那你知道理朝的结局如何吗?”藏岱殊好奇的的问我。
“我们有明文规定,不可以干涉历史走向,所以我在任务之前不会看任何结局,我不知道理朝以后会怎样。”我摇摇头,腕间的封印在剧烈的疼痛,蔓延至心口,抽痛不已。
我有些发冷汗,淡定的舒了口气。
我将止痛药吞下,渴求着药效快点发作。
脚底有些发汗,神情却是精神了些,只能说药还是有些用处的。
“你中蛊了。”在刚进门的时候我听见极为微弱的女人声音,仿佛是从哪个角落里传出来的。我的眸光扫了过去,那个角落里只有一只画缸,且没有任何的灵修波动。
“主。”藏岱殊对着橘黄色灯光之下的千相漓抱拳鞠躬,我亦抱拳颔首。他没说什么,招了招手让我们过去。我侧目藏岱殊,他点了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我没有从千相漓身上感觉到杀意,反而,他身上散发着的死亡气息让人有些胆战心惊。倘若我现在去探脉,他又有几天能活。
我将提前准备好的龙精魄装在茶杯里递了过去,他只是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将死之人,无力回天,用着也是浪费。”他有些干枯的手摆了摆,那双有些浑浊的幽蓝色的瞳对上了我的眼睛。
“阴阳师,我请求你,能不能让我再见榕榕一面。”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手不停的颤抖。我点了点头,听他继续说些什么。
“我年轻时做了些错事,让我痛失所爱。如今已经暮年垂垂老矣,我知道想弥补想还清是根本不可能的。我想请你帮帮我,至少再让我和她说声对不起。”他颤抖的从衣服的内里摸出一清透的白玉玉珏,那是他所爱之人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
聘人以珪,问士以壁,召人以瑗,绝人以玦,反绝以环。
示意,我们之间从此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是否有什么比这更加残忍,忍受爱人之遗忘。
“她在哪儿。”我问。
他蓝色的目光望向角落里画缸,藏岱殊默默的低了头,他显然是知道些什么。我猜到了一二,有些气愤,这一个两个的痴情种就如同沼泽里令人头痛的泥一样,缠着我让我无法脱身。我暗自决定以后有关情爱的任务还是少做为妙。
“你把她关在了画里。所以得知我将云荞柳从画中招魂而出之后才到我,奢求让我帮你见她一面,可对。”我抱着胳膊,冷眉凝视着那角落里的画缸。
空气凝滞了,没有人说话,我知道我的猜想是正确的。我大步向前走去,将角落里的画缸里所有的画一股脑儿的抱在怀里,注入灵修。
“先说好,报酬,我要你放藏岱殊自由。”我回头,对着眼神有些涣散的千相漓说着。藏岱殊明显有些意外,原本聪明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傻里傻气。我摆了摆手,画卷的系带全部散开,十几副画卷同时舒展开来,一一呈现在我眼前。
找到了。特别的那一个。
落款:公子楣
“你认识公子楣。”我回头看去,藏岱殊扶住千相漓的脑袋,指尖压在自己的唇上示意我禁声。
“这些事情我可以告诉你,这个时候就不要吵醒他了。”他摇了摇头,用灵修将所想告知与我。
“这次可不一样,这个画卷是加持过特殊阵法的,只能出,不能进。我们说的话她能听见,这么多年过去能锁住花灵的禁制已经消散了,她不出来,是自己不愿意出来。我无能为力。”其他画卷在术法的加持下收好归位,唯独面前这个只有山水的画卷停留住了,黑白相间的颜色之间有一缕桃红,像是春天的颜色。
“少年人,你中蛊了。”画中的景象发生了变化,一梳着妇人头的女子坐在窗边缓缓回眸,水绿色的眼睛,深棕色的发,橘黄色的长衫和墨绿色的裙摆。画中的她坐在窗边,桌子上橘黄色的花灯映衬着她头上嫩白色的珍珠,她在回眸浅笑,一如春风。
她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注视,眼神看了过来。我吃了一惊,如此高深的术法实属罕见。这不仅要求作画之人意志坚硬,更要要求被关入画中之人有相当高的灵修和一副将死之身。这种术法可以将将死之人的寿命无限延长,后来因为副作用太大,所有精通此术之人都被秘密解决了。
“你知道我是什么对吗。”她探身过来,似乎是在同我说话。我左右看了看,点了点头。
“千相漓要死了?”她水绿色的眸转了转问道。
“命不久矣。”我应到。
“进来说话。”她正说着,那双纤瘦的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将我强行的扯了进去。我记得很清楚,这种画卷,只能出,不能进。更别提她是连着我的肉身一起带进画里的,这种奇妙的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在一道强光之后睁开眼睛,拍了拍自己的脸,反复确认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彼时那人又坐在梨花木的椅子上看着我,挥了挥手,茶壶和茶盏飞了起来,在虚空中倒了杯茶水。随后茶壶归位,茶盏飞至我身前。
我在犹豫接不接的时候,角落里的小圆凳撞上了我的膝盖,让我直接坐下。我下意识的伸手,那茶盏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我的手里。
“我知道你有人多想问,不过,不急于一时。我想知道千相漓他的情况如何,你把你知道的关于理朝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我可以帮助你解蛊。”她眨了眨眼睛,随手将茶杯放在手边。她身后的窗棱有风过,浮动着若竹色的窗幔,与她嫩绿色的长衫辉映,如同初春的绿草。
“我是南竹枝,是千相容的母亲,理朝的皇后。”她看我犹豫半晌,兴许是有所顾忌,为了打消我的疑虑,不得不坦白自己的身份。
是了,我猜的没错。
“理朝遭遇水患,经我所调查是千相容有意为之。他差南冀人以挑战事为由拆毁榕江大坝,以至于理朝五座城池被淹,数以万计子民无家可归。最近有了起兵篡位的意图,正在和将军府周旋。”
“千相漓的身体不容乐观,气脉将尽无力回天,即便是有了内丹也很难在活下去,已经时日无多了。且理朝附近出现了很多妖,小至两三百年修行,大至千年修行的大妖,虽不知目的,但不能不防。”
我一一说着从来理朝那一天开始记住的所见所闻,她听的很认真,很着迷,那种眼神就像是孩童听到了自己喜欢的故事。
我听说过她,南竹枝。理朝曾经是鲜少的女帝国,南氏一脉向来如此。等嫁了人,生出来的孩子无论男女冠以南姓,以代表他是理朝的孩子。
他们之间的故事我大概猜到了一二。
“把那茶水喝了,在手心开个口子,将蛊毒流出来。”她站起身来,找来一把匕首给我。我犹豫了片刻,将那茶水喝下,瞬时间五脏六腑痛如刀绞汗如雨下,连刀都握不紧。她见我此状,将我的掌心划开,从中流出的鲜血是如同虫脚一般细长的,凝固着的血液。
“近期不要再乱用灵修了,否则很有可能加重你的寒症。”她点了我身上的穴位,助我止血。我浅浅的呼吸,能够感受到轻松伴随着我。
“你说小容儿要弑父,且杀了十几个孩子来完成一个血祭,此话可当真。”她蹲在我身边,那柄匕首搁置我的喉咙,稍有一个不慎就会伤到我的动脉。
“我以性命起誓,千真万确。”
她顿了许久,似乎是经历了很长时间的心里斗争做了一个决定。
“我们出去,我去见见他。”她拉着我的手,手心放在墙上释放出淡蓝色的,如同水一般肆意流淌的灵修。那面墙变的透明,能够看清刚刚批阅奏折的屋里。
她拉着我跳了出去,在玻璃破碎的声的瞬间我摔落在地,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到千相漓旁边了。我还一头雾水,手掌本就没好好处理的伤口经过摩擦再次渗出血来。藏岱殊过来将我扶起,他胸口的铁甲硌的我生痛。
千相漓是清醒的,这我知道。藏岱殊示意我出去,门外有人等我。他陪同我出门,且把屋门合上了。
我在月下的长阶尽头看见了凝妤,她的伤经过我的暗中帮助已经好了七成。今天的她穿的依旧很利落,瘦小的身子能够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她的意志很强大,至少在我眼中是这样。
“凝妤。”我唤了她一声,一个闪现至她身前。她下意识伸手接住险些摔倒的我,凝眸与我对视。
“我还以为他会杀了你,你想通了?”我的左手抓住她的胳膊,右手还在淌血,便往旁边放了放。
“凝妤前半生遇人不淑,但事已至此,我还是想依照习惯行事。顾姑娘,你是理朝的贵人,往后理朝千万代都会感谢你的所作所为。我陪伴太子那天起就服毒了,本就命不久矣,你的药只能治疗外伤,不能够扭转我的结局。我是个将死之人,我会将我所能尽最大限度展现。我希望这个请君入瓮的局,我能派上用场。”她低着头,前后之间的话并没有多大关连,我能看出她的紧张。
她的手紧握着剑柄,似乎是想要将地板看出来个洞来。
“你对千相容付出真心了,对吗。”我问她,她猛的抬头,像是被撞破了什么不可见人的心思一样羞報的红了脸。
“我不管你活的长不长久。我知道的,是人要遵从内心。你既然已经得知了我们的计划,那么我就请你演好自己,不要让千相容发现破绽。如果可以,我可以留他一条性命。”我抽回手,风声渐停。她在月下看着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夜,各怀心思。
待我回到将军府,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困倦的不行,想着倒头就睡。
进了院子就闻见了一股子浓重的血腥气味,逼得我有些作呕。我循着气味找到了南宫宴和云荞柳的所在。彼时云荞柳坐在床上,南宫宴的手淌的血滴落在云荞柳的脸上,顺着面颊而下,将嫩绿色的衣服洇湿,那样子别提多诡异了。
“你在干什么。”我冷不丁的出声并没有将南宫宴吓到,他早就知道我回来了。
我给他倒了杯茶水送到他嘴边,他弯了弯身子,将茶水喝尽。“给她加点特别的,以后有用。”
“血契定了吗。”我累的不行,走到躺椅上瘫在上面,没由头的问了一句。南宫宴制成的所有偶人都会与其签订血契,如果南宫宴有需要,就定然会给予帮助。他们在出发之前会被记录在一张画轴上,那是南宫宴用来计数与记人的。如果人偶消逝,那么画中人偶的画像便会自行消失,一桩血契得解,不会影响来世投胎。
“嗯。阿舟,你的蛊毒是谁给你解的。”他收了手,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宫进屋来将云荞柳抱走,带着角去另一个房间的五芒星阵里给云荞柳换身衣服。
“南竹枝。理朝的先皇后。”我回想了一下那位看起来温柔贤淑,但做事手法简单粗暴心思缜密的女子摇了摇头。
“她是正儿八经的画灵。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体,融合了一颗妖的内丹,进入了一个类似小世界的画卷。时间一长,自身与画卷融合,也就成了现在的她。”我扶额,表示自己的脑子真的不太够用。
他没说什么,只是在我身边坐下,抓起了我的右手手腕替我处理伤口。暖黄色的光晕在他手心释放出来,我的伤口在飞速愈合。在真真正正的看不见一点痕迹之后,他在我的掌心落下轻吻。
“辛苦你了。”他说着。
“挣钱嘛,只要挣钱就是快乐的。等任务结束,我们回去南海,我想看看我的风竹。”我有些痒,便将手抽了回来。他顿了顿,轻笑着。
他没应,我那个时候根本没意识到他没应。因为在我的印象里,他会顺从我的一切意愿,我便默认他应下了。倘若我早一点知道,会不会也不会闹得那么不愉快。
“阿舟。”他在我即将睡着的时候唤我。
“嗯?”我没睁眼,只是出了声。
“不要苦了自己。”他道。
“嗯。”我应着,沉沉睡了去。
南宫宴陪我睡了一半骤然惊醒了,正午的阳光撒在被子上,我为了躲避刺眼的光背对着他。他刚才的梦太真切了,他梦见我死在他怀里,他一身本领都回天乏术,他看着我死去。
他的心脏还在狂跳,手去探我的鼻息。就在此时我转过身来有些气愤的舒了口气,我梦见萨博瑞尔将小兰给我留的蛋糕偷偷吃了,我在城塔里追着他跑。
他将我抱在怀里,紧紧的。我睡的迷糊,突如其来的压迫让我有些喘不过气,便推了推他的胸口。
“阿宴…闷…”
他极轻的叹气,好,还好,我还在他身边。
他落泪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我们的面见一次少一次了,他想逃,却无处可躲。
悲痛,就要如同潮水一般将他吞噬了。
他想到这里,在我头顶落下轻吻。
我的爱人,我只渴求你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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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荞柳醒了,在当天下午我吃饭的时候。
我以为送茶来的是角,顺着手臂向上看去,才知道是云荞柳。我一吃惊,险些将吃进嘴里的饭呛咳出去。
“谢谢您。”她对我深深地鞠躬。“我还能够重活于世,还要感谢二位…”她话没说完就被我打住“你爹给了钱的,花钱买命,无非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必言谢。”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还有很多人等着见你,小柳儿。陈云我还没有解决,他是将你置于死地的凶手。这两天我忙于事务,一个生疏让他给跑了,我担心他会故技重施,所以最近请你不要出将军府。我们的人能够保证你在将军府里的安全,希望你能够配合。”我搁下筷子,十分正经的同她言说。
“陈云…竟然是他吗。”她似乎是有些意外,端着的茶水险些撒了出去。眼疾手快的将茶杯接住,稳稳当当的放在桌子上。
“很意外吗。也难怪。你们未修行之人看不出来的事很难在我们修行之人眼中继续隐藏。你认为你们院子里透明色的荷花很好看,实际上那是蚺莲,是吃人血肉生长的寄生植物。假以继母身份日日陪着你的陈云将你置于死地,你很难看出,他是一只麝香猫精。你以为安全的不得了的理朝,实际上早就云起云涌,波橘云诡了。”我捋了捋她垂落耳间的发柔声说着。
“我对你的生日祝愿是发自内心的。你干净,透彻,我不希望你趟进浑水里。我祝你有力自保,有人可依,有处可去。”我捧起她的脸,木头的纹理还是有的,不过她适应的很好,已经和常人没有区别了。
“公子楣托我带话给你,以后有事,可以去青丘找她。那些这个信物,世间随便你哪一件土地公公庙都会送你到她身边,她永远会在。”我将公子楣托付给我的东西递给她,一根黑白相间的羽毛笔。
“小柳儿!你真的回来了!”门外传来钟子歇欣喜的声音,云荞柳向外看去,眼睛有些红润。
“子歇哥哥!”她向外跑去,一把扑进了钟子歇怀里。
我靠着门框远远看着那一幕,心中的成就感别提多好了。南宫宴走到我身边,冷不丁的掐了掐我的脸。
“你什么时候也能变得聪明点。”
“我还不够聪明吗。”我回眸看他。
他浅笑着,看得我有些生气。大步走到他身前,抓着他的衣领,垫着脚,在他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然后悻悻的落回地面“这次够聪明了吧,叫你再说——”
我抱着胳膊冷笑,心里暗爽。
他没说什么,却是笑的爽朗。
钟子歇将这一幕看了去,不知不觉中笑容淡了些。云荞柳是欢喜的,这不难看出。钟子歇那样温文儒雅的少年,任谁都会心动。更何况他们二人相伴许久,生出情意也并不难。
云荞柳是喜欢钟子歇的。
少年的心事浪漫可爱,总让人心生向往。
是夜,我的房门被叩开。
门外站着的是云荞岚,他风尘仆仆的,且穿的布衣,让我觉得有些不太正常。
我揽了揽松松垮垮的衣服,挑眉问道
“大半夜的,有事吗。”
“皇病危,先皇后请您入宫。”
我合上门,将衣服穿好,端着灯笼准备出门去了。南宫宴见我的动作后不紧不慢的走过来,用茶水沾染了什么的粉末点在我头上。
“你在这儿等我,我们后天就回家。”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后撤两步推门而去。承影跟了上来,有南宫宴在,云荞柳的安全不必忧心。他可以跟着我,代替他保护我。
云荞岚在回廊的拐弯处等我,乌云将月亮笼罩,我看不清他的样貌,只觉得轮廓和外形相似。降纱灯往上抬了抬,他却避开了我的灯光,径直向前走,倒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云荞将军,我昨天托您给钟尚书带的信件,他有没有说什么。”我在门口顿下脚步,反问了他一句。
“没有,他说日后会给你回信。”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道了一句。由此我可以判定他不是云荞岚,我压根儿没有让云荞岚给钟子歇带过信。
不过就现在情况而言,跟着他去,引蛇出洞再好不过。云荞柳现在情况稳定,即便是遭遇刺杀也不会如何,有南宫宴在总出不了太大的差错。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让理朝的历史回归正轨,他,注定有一番劫难,他要在劫难之后重生。
“走吧”我将纱灯灭了,当着他的面收进空间里。他虽然没有什么吃惊的动作,但我知道,他还是意外的。
“马车太慢,我们骑马。”后门有人牵来了两匹高大的马儿,我让承影先上马,在云荞岚牵住马绳即将翻身上马之际我拦住了他的手。
“云荞将军不骑夜冉?”我歪头问他。风过,乌云稍微散开,趁着月色我模糊看清了他的脸。从眉头往下至眼角,有一条细长细长的伤痕。不过那张脸,和云荞岚的一般无二。
“夜冉,对。”他转身回了马厩,我和承影的眼神对上了。他也发现了云荞岚的不对劲之处,他看上我游刃有余的眼神,便知道我又在给别人下套子了。
云荞岚牵着夜冉出来,没再多说一句话,跑在前面给我们带路。那条路我走了很多次,已经记得清楚了。自然而然他转进一个不知名的巷子我也知道的很清楚。
“不用再继续往前了,我们已经到了不是吗。躲在暗处很有意思吗,太子殿下。”我翻身下马,在胡同里攒起火焰,将隐匿在四周的,穿着夜行服的人的身影都看得一清二楚。
“真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明知有诈还特意前来,让我猜猜看,莫不是再给我下什么套子吧。”那白衣白发的少年人走至我身前弯下腰,就在那一刹那我将剑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与此同时,那些个影卫便纷纷亮出兵器,将我和承影团团包围。只要我们有个什么动作,他们的刀剑便会毫不犹豫的将我们洞穿。
“套子,我从一进城不就已经在你的套子里了吗,半人半妖的狐狸精。”我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圆形的瞳孔刹那间变为竖瞳,他的手伸向了我的脖子,刚刚碰触到,就立马抽手,似乎是被灼伤了一般。
我想起出门前南宫宴的动作,心里有了个一二三。
“我是阴阳师,除魔,卫道。”我拉住承影的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就那样消失在他们眼前。
那些影卫也不过是训练有素的普通人,他们怎么会对这种事情不感到恐惧。他们之间面面相觑,惹得千相容青筋暴起。“凝妤,琼,通知下去,祭典开始。”
他抻了抻自己的衣裳,哼着歌走出胡同。“云荞岚”抱拳领命已经退下去了,凝妤则是顿了顿,随后才走。
“母亲,你说…这千相的时代即将过去,理朝是不是也该改姓为南。你给我取名容,希望我海纳百川。但加以您的姓氏,不就是难容吗…”他望着月亮,笑得灿烂。
身后那些影卫的身上腾烧起幽蓝色的火焰,他在一片哀嚎声中大步朝前走去。他的计划,他的皇位,他要的一切,他自己亲手建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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