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十】蓦山溪
“殿下,将理朝还给百姓吧。醒来吧,我的殿下,这不是本来的你。”她几乎是嘶哑着出声,手不停的颤抖。一直沉眠的千相容的魂魄与他争夺起身体的主导权,相肆意开始害怕了,他不想,再一次坠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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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她还信誓旦旦的跟我们说你非常明事理。看来也不过如此,想来她又遇人不淑了。”商也没了兴致,转身要走了。
“我知道了,我不去。”钟子歇思绪了一会儿,转身涌入人群。如果他不能陪着我,那么至少也要知道我是不是安全的。他要去找南宫宴,即便,他们待在一起极为尴尬。
“子歇,你要去哪儿——”云荞柳跟父亲交代一声之后就跟了上去。云荞岚看着云荞柳的背影摇了摇头,独自一人坐在石头上摩挲着自己的剑。
“凌娘,你说,我们的女儿会找到心上人吗。”他喃喃道,风将他的话吹遍海角天涯。
到底什么时候来。
我如此想着。
空旷的世界仿佛只有我一个人,没有旁的动静,只有那种被称作滍的妖兽诡异的叫声。我知道他们如同狂风一般向我来了,但是我一点都不紧张。毕竟比起杀人来,杀这种妖兽心理负担没有那么巨大。如此想着,我发出一声轻叹,被变化莫测的公子楣听了去。
“喂,年轻人,你为什么叹气。”她用冰凉的酒壶贴了贴我的脸,我下意识向旁边靠去,好巧不巧就靠在她肩膀上了。她身上有淡淡的桃花香和酒香,醉人的很。
“压力,责任,担心,焦虑,与很多不确定都可以让我很沉重。理朝所有人的命都把握在我手里,我很怕,怕我稍有不慎又有无辜之人丧命。”我坐在台阶上,承影放在旁边。他乖乖的回了剑里,因为那是我所需要的。
乌云蔽日,大暗黑天。刚刚的曙光仿佛虚幻,事到如今,在这里的我是否身处幻境。
“你不属于这里。”公子楣提醒道。
“我知道。我先前也不是这般会为旁人考虑的人,我对救世主不感兴趣,我只想做好自己。我的老师在出发前跟我说,这次我的责任很重大,比先前担任公主护卫的时候更重大。我的手杀过人,救过人。但……我压力太大了。”我垂首,那一声轻笑似乎是在嘲笑自己。
“如此心境,渡过此劫,便是成长了。”公子楣非但不安慰,反而放声大笑。
“你们狐狸都这般开朗吗。”我问。
“你还认识别家的狐狸?”公子楣侧目。风吹过她的面颊,少女姣好的面容轻巧可人。她像是地窖里散发着浓烈果香的樱桃酒,入口清甜,后劲醉人。
“没。”我摇摇头,从地上站起来。带着凉意的风吹动着我腰间的雨霖铃,阵阵作响。我想起蕴杳,说实话,我第一眼就感觉她们很相像。
“呦,雨霖铃,你认识南宫宴啊。”公子楣的话语中有些惊讶,调笑道。
“你也认识?”我回眸,对上了那双粉紫色的眼。她的眼神中没有别的情绪,满满的都是回忆的样子。
“我们可是旧相识。想当初他满心满眼的待在蓬莱等梵罗树开花的时候那个样子,如今我还历历在目哦。”她的玉指叩了叩自己的脑门,话语中有些戏谑。
“要是当时我心软,恐怕现在,我们就是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了。想来也有九百多年没见了吧。你身上有他的气息,还真是令人怀念。怎样,他也来了?”
她的话深深地坠入我心底。他的过去我不知道,他却清楚的知道我。他对我有所隐瞒,这真的公平吗。
“来了。在你左手边的山头上,可一直在看着呢。”我朝着那边看了过去,硕大的,橙金色的结界里他的眼神十分炽热。我能够感觉到他的气息,在这陌生的地方令我安心无比。
“怎么,你不吃醋。”公子楣笑道。
“不,当然不。如果你们有过去,那么也无妨。这让他有了选择,他坚定不移的选择了我,而不是你。公子楣,已经过去了。”我抽剑出鞘,承影在风中嗡嗡作响。
雨霖铃在狂振,如同青鸟般清脆的叫声不断回响。宫门有一轿辇缓缓驶进,那诡异的妖兽驮着那大红色的轿辇向我们走来。淡红色的幔帐,里面坐着的,是穿着着大红喜袍的千相容。
“少年人哦,你自己的劫难我就不插手了。祝你顺利度过,平平安安吧。我去和旧友叙旧,回见了。”她化作一缕粉紫色的烟,飘向右手边的山峰。无声无息的穿过结界,脚尖轻点,她狭长的眸再次睁开。
“许久不见了,南宫宴。”
南宫宴只是看着,随后开口“自便吧。”
“你不好奇我和她说了什么。”公子楣的手搭上了南宫宴的肩,动作令人瞎想。
“你旧爱?”君墨染冷笑出声,她对于这种人一向没什么好脾气。
“无非是些挑拨离间的话罢了。阿舟明事理,不会在意的。”南宫宴挥开公子楣的手冷言道。
“楣?真的是你!你没走!”云荞柳欣喜若狂,冲上前来一把抱住了公子楣。公子楣颇有些无奈的揉了揉云荞柳的头顶,晗了颔首。
“还有些事儿没办完,再说,我怎么可能舍得你一个人在这边受苦呢。”她弯下身子,捏了捏云荞柳的脸同他嬉笑着。
“呦,云荞琼…你也在这儿啊。”她回头望向云荞岚在的地方,不只是不是故意的,念错了名字。
“父亲…云荞琼…是谁啊?”云荞柳鲜少看见父亲为之震惊的样子,便开口问了。
“你见过云荞琼?他在哪儿?”云荞岚近乎是冲上前来,一把抓住了公子楣的肩。这一举动惹得公子楣十分不快,一记横脚将他踹出老远。
“怎么,云荞将军。事到如今该如此念叨着自己的弟弟,难道还对当年念念不忘。”公子楣冷笑道。
“我…”云荞岚哑口无言。天空中有掠过的黑鸦,叫的很难听,像是在唱着什么悲痛的歌,让人觉得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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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你一个?”千相容下了轿辇,还未开口,我便笑他。“那你必输无疑了。”
“我不想杀你,你不是理朝人,你没有罪。如果你愿意站在我身边,那么将会有很多东西属于你。”千相容打了个哈欠,风吹动着他的发梢。
他蔚蓝色的眼睛与白发相得益彰,为了凸显今日大婚,鲜少的系了根酒红色的发带,不得不说,给他填了几分新彩,不过依旧不讨喜。
滍如同潮水般向我涌来,我转身,一脚踹在了早就准备好的巨型铜钟之上。那些滍兽呆愣在原地,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一般。
他们的母兽就在我脚下的皇宫底镇压着,这个铜钟,是镇压之人留下的法器,能够短暂切断滍与母兽化蛇的联系,如同中了美杜莎的术法一般在原地石化。
“可惜了,这次我对钱没兴趣,我选择站在人多的这一方。”我笑笑,也不打算提前出手。毕竟我要让他放出化蛇,将皇宫搅个粉碎。让理朝所有人都看清楚,他们的故乡之下,有那样恐怖的一个妖兽。让他们都知道,先前做的梦,并非虚幻。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身体还给千相容,猫妖。”我凝眉,望向那双蔚蓝的眼睛。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我曾以为天衣无缝。”相肆意说着。他的眉眼动了动,我在顷刻之间出拳,朝着准备对我进行偷袭的陈云锤了过去。
“直觉罢了。”陈云瘫倒在地,我以灵修化金弓,以自身气血化为羽箭射出。铮——的一声,箭离弦,穿透了陈云的肩膀,将他钉在地上。
“杀了你,也是我的任务之一。很抱歉,痴情人,你做的恶实在太多了。不仅云荞岚,还有舍屏姗,他们花钱买你的命。陈云,你太可怜了。”我冷哼着。相肆意见陈云失败,心中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他知道我很强,但强度似乎超出了他的意料。
“快啊,你待在千相容的身体里放不出什么杀伤力特别强的术法的。快,以理朝皇室血亲的血液放化蛇出来,实现他的愿望。”我摆了摆手,将化出来的弓箭流逝。
“你…”相肆意吃了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间的空隙,我再次敲响铜钟,将滍兽定住。
“我怎么知道的。我早跟你说过,我不是本乡人。”我的腿后撤了一步,用力向前蹬了过去,踩着滍兽的身体向相肆意奔了过去。
相肆意反应速度很快,迅速躲了过去。我贴着他的身子过去,在转身间抽出匕首向他的要害之处袭了过去。要知道我的体术在城塔里称不上好的,但面对这种体弱多病之人,还是绰绰有余。
“你不想活了?”相肆意边躲边开口。
“命,把握在自己手里。”我像是疯了一般在空中狂笑。陈云看着我武动的身影心里十分震撼。他曾经一度羡慕我有人疼,我身处的环境无一不让他羡慕。他现在知道了,我所得到的一切,都是经过我的努力得来的。
“草,杀天妈了,你他娘真不要命,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相肆意终于忍无可忍,两个大跳飞出老远,抽出匕首割开自己的手心。
鲜血涌出,滴落在地。他口中念念有词,彼时我一点都不想反抗。我向后退着,退到了陈云定身之处,开启了小型防御阵法。
陈云看着我的背影问
“为什么不让我直接死了。”
“我要你活着给他们道歉,赢得原谅。谁都应该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你也不例外。”我应着,观察着周遭的一切。
乌鸦腾飞而起,在皇宫之上不停地绕着圈圈,如同黑色的龙卷。暴雨倾盆而落,每一滴似乎都凝聚了千相容的恨,酸苦的令人心酸。理朝数以万计的人被他们所看到的一切惊呆了,一片哗声中不乏哭泣者,他们在哭着什么,似乎是生的机会无声的给了他们。
平整的地面被破开,石头与砖块纷飞,不停的砸向我周围的地面。那些滍兽被石块砸的血肉横飞,墨绿色的血液喷溅在我的防御阵法之上,腥臭味让我有些作呕。
“吼——”一声嘶吼从大地的裂缝之中传了出来。身后的宫殿大片大片的倒塌,在暴雨中掀不起灰尘,所以看的格外清晰。那些倒塌的地面之上隆起巨兽的身躯,墨色的鳞片在闪闪发光。
那些被梦师做过梦的人想起来那个诡异的梦
浓稠不开的阴雨,如同山一样高大的,开着血盆大口朝着理朝国都咆哮着,对着他们的太子跪拜臣服。太子碧蓝的眼睛变得同那六眼异兽一样的猩红。数万生灵的生命为引,将理朝藏了几百年的秘密释放出来。他们的尸体做了理朝的厚土,再不见天日。
“化蛇!是化蛇!”一先前紧闭着眼睛的老者突然高声喊着。人群陷入紧张状态,他们开始担心这个称之为结界的东西能不能保护好自己的性命。大难临头,他们只想保证自己。
“天哪——救命啊…我还不想死…”
“太上老君在上,渡我平安…”
“妈妈,我怕……”
真是聒噪。君墨染扣了扣自己的耳朵,满脸写着不耐烦。南宫宴仍旧看着,他心里越发没底,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觉得有些心慌。
“天哪,原来传说是真的…”云荞柳捂住嘴惊叹。
“什么传说。”钟子歇不解。
“理朝国都下面镇压着好大好大的妖兽,能够唤水,轻轻松松就能够将一个国都淹没,是水妖——化蛇”她指着那如小山般的巨兽发出感叹。
流水在顷刻之间暴涨,迅速攀升的水平线将周遭的农田,房屋,巨树通通淹没。雨势大如帘,山色被笼在阴雨之中,雷声轰鸣,震耳欲聋。
巨大的结界之下,雨滴落在其上,山体像是撑了一把无形的巨伞。有些人开始落泪了,得幸,他们还有机会生存。这可以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做出灾后重建了。
“这种情景,大概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钟子歇瞧着雨滴滴落在结界之上散开,望着山下那城池被水淹,看着那散发着血腥气味儿的,如山一般的巨兽。
那巨兽的咆哮声无比哀痛,像是在哭。
我单手维持着那防御术法,另一只手紧握着承影。彼时我的背后朝着陈云,专注于眼前的我,背后是一个敌人。
“千相容,你难道对这里一点感情都没有吗。”化蛇发出的悲鸣对修士不利,我感觉心力憔悴。好在有雨霖铃保护着我,我的精神以及肉身没有受损。
“有啊,他当然有,但恨意盖过爱意。你再不走,我就无情了。”千相容站在化蛇的肩上,宽阔的袖袍垂着。天色太暗了,风雨绕过他,闪电击打在地上的时候亮如白昼。他立在雷雨中,像是一头孤独的狼。
“嗯哼…看来是没得商量了。”我摊开手,呵了一声,既然国堵都已经快被毁的差不多了,阵法也已经开启了。
我将防御阵法散开来,雨好的不留情将我的衣袍打湿。化蛇在哀嚎,他很痛苦。百年的压迫一朝重见阳光,他无从适应,他只想回去。
“二位,马上就可以见到自己的亲儿子了。可千万别太激动了。”我沉声说着,提剑朝着千相容去了。离开之前,我将伞递给了陈云。
“乖,很快的,不会痛的。”空间里飘飞出的烁烁荧光飞向化蛇,在阴雨之中亲吻他的鼻尖,低低的说着宽慰他的话。化蛇猩红色的眼睛在本就不亮的空气中犹如两盏大红灯笼,诡异的很。
“你们两个,有一个人必须要死。”莫荼在化蛇上方的针眼上停下,他有些于心不忍。
“只有你们两个其中一个的死,才能将千相容的灵魂唤醒,让他占据身体的主导。否则不止理朝,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死。毕竟,没有谁可以硬抗史前巨兽潮吧。”莫荼说着,他的话没有温度,似乎无可拒绝。
“为……”贺灵均刚想问些什么,便瞧见了云下那如山般的巨兽。“因为你是坤樱,命道里是千相容的妻,他的至亲至信之人。而她,是千相容最信任的人,是心之所系。往往想要美好的事情到来,必须要将最残忍的东西撕开在他眼前。只有见过美好破碎,才能够激发他的心性与成长,方得新生。”
莫荼解释着“他现在的身体被一只猫妖占据,等他自身意识觉醒,才有机会将妖驱逐。看见那只化蛇了吗,他的意志与猫妖共存。如果猫妖不除,或者是仍旧心存歹念,化蛇是没有办法被再次镇压的。他会竭尽全力达到猫妖所想的一切,哪怕失却性命,你们明白吗。”
他见二人点了点头,轻叹了口气。手掌抚过自己额间的发,觉得有些苦恼。
“你们做好决定,待会与我一同下去。”莫荼从葫芦上站起,太阳正好,下面却不见天日,压抑的很。
“我”她们二人同时开口。
“有勇气是好事,但太多牺牲,是没有必要的。”莫荼摇头提示到。
“我来。”凝妤开口,握住了贺灵均的手“贺小姐,你聪敏过人,以前在贺家算是被沙砾盖住的明珠了,是做女官的好人。太子以后还要你多多扶持,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人人敬仰的皇后。”凝妤说着,挽了挽自己被风吹乱的发。
说罢,一个手刃,将贺灵均拍晕。那种决绝,让莫荼为之震撼。他回想起小景王站在太清仙人门口的表情,似乎与现在的凝妤无什区别。
“想好了?”莫荼带上了自己的手套,淡金色的符文在他手下展现,铿锵两声,云被破开了个大洞。
“想好了。我无依无靠,无牵无挂,留在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如若这条命能够将殿下救起,便也是值得的。”凝妤墨色的发在风中张扬,她笑得很开心。
“好,开脱者,得道升天!”莫荼大喝一声,他们二人从葫芦上纵身跃下,穿过震耳欲聋的雷云与缠绵的阴雨,撞入那浅浅的,流动着光影的薄膜之下。
凝妤莫荼抱在怀里,稳稳落地。跳入我的“方寸”之中
“凝妤?凝妤,到我身边来。”千相容抽出空隙朝凝妤大喊道。
“去吧。”莫荼接住故意被化蛇尾巴抽中的我,朝着凝妤点了点头。
“准备好了?”我侧耳问他。“当然,我办事儿,你放心。”他应着,我点了点头。
“殿下。”凝妤远远的叫着,化蛇的尾卷起她,将她轻放在肩上,千相容的身侧。
“凝妤,你在抖什么?属于我们的世界就要到来了,我们大仇将报。”她将凝妤揽进怀里。猩红色的眼,让凝妤心乱不止?这不是她的殿下,那个温柔对她笑的殿下。
她僵硬的转过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求你,相肆意!我求求你!别杀她,别伤害凝妤…”千相容在身体里怒吼,几乎是哭出来一般,无助的紧。
“我们去杀了她,如何?”他握住凝妤的手,化蛇一步步向前爬着,地板纷飞,石块在空中飞舞,大地在止不住的颤抖。
“殿下…”凝妤叫了他一声,千相容回眸看向她。
她手中拿着匕首,指着千相容的胸口。
“凝妤…你也要背叛本宫?”他转过头,心口正对着她。
“你才不是!妖物,你也配待在殿下的身体里?将殿下还来吧。”她弱小的身体里爆发出强大的怒气,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纵使我不是千相容又如何,我是妖又如何,凝妤,我可待你不薄。”他张开双手,笑靥如花“再给你个机会,到本宫怀里来。”
凝妤长舒了口气,将匕首架在自己的脖颈上。
“不要!凝妤不要!”千相容下意识的伸手过去,彼时,身体不受相肆意的控制,令他有些意外。
“殿下,将理朝还给百姓吧。醒来吧,我的殿下,这不是本来的你。”她几乎是嘶哑着出声,手不停的颤抖。一直沉眠的千相容的魂魄与他争夺起身体的主导权,相肆意开始害怕了,他不想,再一次坠入深渊。
鲜血迸流,喷溅在千相容的脸上,被雨水舔舐一空。他眼看着凝妤在他面前倒了下去,从化蛇的肩上重重摔下,掉在滍兽群中。
我事先嘱咐莫荼给命定人贴上一张防御符术,凝妤的身体,滍兽无法靠近。
“就是现在。”我对莫荼喊到。
“祛魂阵,起!”天上金黄色的阵法降了下来。化蛇,滍兽,都在顷刻之间泯灭无烟。相肆意被从千相容的身躯中抽出,重重摔在地上。
“成了!阿舟成功了。”君墨染激动的笑出了声。那些人因为巨兽的消失感到劫后余生,他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真实的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好久不见了。我的乖徒弟。”公子楣的身影飘飞而下,脚尖轻点,落在略显狼狈的相肆意面前。
“公子楣?!你没死?”相肆意略显震惊。分明之前,他还去参加过公子楣的葬礼。
“这么希望我死?你是不是觉得我死了,就没人压的住你了。少年呦,你拜师的时候我就曾说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公子楣的扇子重重的打在相肆意的头上。相肆意呆愣了两秒,刚想站起身反驳什么,就被公子楣一脚踹翻在地。
“说你两句你还不满了。等我回头好好收拾你,让你知道,师父永远是师父,绝不会有徒弟能杀死师父的事情发生。在此之前,跪着赎罪。”公子楣扇面轻开,相肆意的膝盖便有如万斤玄铁,不受控制的跪倒在地。
他想说些什么,但发不出声音,只能张张口。
“凝妤……”千相容的眼睛恢复清明。公子楣摇头,扇面挥动,那大红色的袍子便成了洁白的颜色。他眼眶红润,像是来参加谁的葬礼。
“救救她,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千相容忙不迭的抱起凝妤逐渐冷了的尸体,声音颤抖着问我。
“抱歉,恕我无能为力,这是凝妤的命数。不过,我还可以让你再和她说几句话。”我闭了闭眼,将心口的浊气散开来。手掌交握结印,以我自身为圆心成圆,三米内狂风骤起。
凝妤的魂体虚虚的在空中漂浮,像是一张柔软的绸巾,顺着风,悄无声息的降落在我身边。
“呵…身体借你,你和他说说话吧。”我的手点在眉心,莫荼在我胸口拍了一掌,我便昏睡过去。
“快啊,她也怪难受的。”莫荼见凝妤不为所动便低声催促着。
千相容已经停止哭泣了,因为他已经哭不出来了。那双幽蓝色的眼睛染上浊气,像是跌落凡尘的神仙一般,落魄,让他显得没有那么高高在上。
“殿下…”在莫荼的帮助下,凝妤借我的身体短暂的和千相容见面。他一把将凝妤拉进怀里,风雨中,他们孤身伫立。
“殿下,好好活着。待凝妤回来,想要看见繁荣昌盛的理朝。彼时您一定是最圣明的明君,对吗。”凝妤揩了揩千相容红了的眼睛,浅笑着。
千相容捧起她的脸,就要吻下去了,被南宫宴及时拉开。
“可别太忘情了,她可不是她。”
南宫宴将二人隔开,轻叹了口气
“我会替她打造适合她的偶身,作为代价,我将会消除你关于她的一切记忆,且理朝的重建你势必要亲力亲为,用来偿还你所做的一切。”
“我愿意的。只要,能给她一个不受任何人压迫,为自己而活的机会。”千相容点着头,似乎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能够放下过去。往往一个人的成长都是要在失却中出现的,他失却了,才有机会失而复得。“这些年,辛苦你了。”
“你呢。”南宫宴看向凝妤,凝妤点了点头。
“请别用她的脸哭泣,无论如何,我会心疼的。”他揩了揩我脸上的泪水,生花笔点在眉心,凝妤的魂魄被抽离出来养在其中。
空中有飞翔的火凤,热烈的风不断蒸发着氤氲的水汽。
“是凤凰!祥瑞啊!劫难过后有祥瑞啊!”理朝中有精明的老者大喊,朝着林客跪拜。
一声凤鸣直冲九霄,如同散发着火光的流星,带给人熊熊燃烧的希望。他们或哭泣,或欢笑,总之没有怨恨。
“老子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呃呃呃呃呃啊谁的葫芦!”林客默默吐槽的时候险些一头撞上莫荼的宝葫芦。等他下来羽化为衣,就已经开始絮絮叨叨的准备骂人了。
“别说,你们俩长得还挺像。”我坐在相对平整的大石块上供南宫宴检查身上有没有被乱石撞出的伤口,瞧着两个发色相近的少年面面相觑笑出了声。
“呵,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到凤凰,除了放火似乎也不怎么样。”莫荼抱着手将林客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然后嗤之以鼻的凝眉看向别处。
“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把飞行法器扔在外边差点忘记收回来的人族修士,还真是开了眼了。”林客也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这让我有些头疼。
“别乱动。”南宫宴摁下我乱动的手,光晕在他手里散开,一点点修补着我手心的擦伤。
“别皱眉,不好看。”我抚平他的眉头笑道。
“南宫宴。”我叫了他一声,他抬起头对上我的眼睛,无声的告诉我他在认真听我说话。
“我一点也不介意你和公子楣的过往。”
他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听着。
“你同我说过,有过选择才会知道什么是自己真正向往的。你有过选择了,你选择我,这一路你都陪着我,让我知道你的真心日月可鉴。所以我一点都不介意,因为我知道你的心。”
我很认真的说着,公子楣听了之后摇了摇尾巴,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她听的很开心,没有什么别的原因,恐怕只是因为喜欢看有情人终成眷属。
“嗯。”他应了一声,将我的手包扎好,拉着我站了起来。风浮动着他宽阔的袖袍,石榴花盛开,红嫩的花瓣自他的衣袖中飞出。如同千万只翩翩飞舞的红蝶,一如长安盛世时。
“请你跟云荞兄弟二人好好解释一下吧,公子楣。”我无力的浅笑。云荞琼跟在云荞岚后面,垂着首,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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