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上疲乏,向来机灵的小太监浑豆儿,非常识趣,迅速趴在地上用自己身子,为皇帝做凳子。
项季赞许地扫他了一眼,丝毫没有顾虑地往浑豆儿身上一坐,指挥侍卫道。
“左相要事禀奏完了,来人,送左相回府。”
连连挥手,像是在驱赶惹人憎厌的苍蝇,语气里不耐烦至极。
“臣,自己走。”
满头华发的老人沉声道,声音平稳,话语里无有愤怒,听不出悲喜。
尽管少年皇帝荒唐无道,以至于年纪轻轻身子骨虚浮,可那腰带上镶了金玉,分量确实算不得轻。
再说左相到底是上了年纪,挨了十几道抽打,险些爬不起来。
王世恒拒绝了侍卫的搀扶,最终凭自己的力量,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稳稳站在项季面前。
项季审视着自己的杰作。
凡是当官,无不艳羡渴慕的绯袍,出现无数褶皱,
管帽早已歪斜,一头原本齐整的华发,在几次爬跌中,已成凌乱。
外人眼里威仪凛然的左相,此刻落拓而狼狈。
这些皆让项季,感到愉快满意。
“臣,告退。”
王世恒低垂下头颅,朝少年皇帝行礼告辞,礼节齐备,似乎看不出皇帝的殴打,对他成多大伤害。
只是在出门时,他步履格外踉跄,原来笔直如标杆的身躯,佝偻成一团。
年过半百的老人,慢慢走在宫殿步道,步履轻柔,步伐却沉重。
清风吹拂着他凌乱的发丝,似要挽留,也似是羁绊,裹挟着一枚枯黄叶片,落在他的头上。
银白当中,杂了异色,如此显眼。
王世恒伸手取下枯叶,将它举起,对着逐渐西斜地昏黄暖阳,脑海里,浮现出明武帝的身影。
明武帝登基时,立年号为长吉元年。
时,举国内有灾祸连连,百姓流离失所,外有蛮夷垂涎,烧杀抢掠。
可谓困难重重,局面危如垒卵,稍有处置不当,轻则山河易主,重则破国民亡。
尽管如此,先皇雄才大略,凭借高超政治手腕,整治灾祸,平息内乱,对外远交近攻,扶持、羁縻亲近势力,牵制敌国。
历经数十年载,无尽磨难,终于,在先皇统治下,本来随时可能覆灭的帝国,重新呈现出繁荣兴旺。
想到这,王世恒长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松开枯叶,任它随风飞扬。
而今圣上,强令每年进贡秀女入宫,沉迷流连后宫,荒唐无道。
杀戮宫人,更有解虞局见监视百官,轻则罢黜,重则杀戮,暴虐成性。
王世恒的目光,随着枯叶飘远,飘往远方。
隔着重重山海,跨过重重时空,他隐约看到那位堪称英明神武的君主。
“陛下,老臣唯已尽全功尔。”
他朝着枯叶飘远的方向,长长做了一揖。
起身时,这位被誉为支撑起整个王朝的栋梁柱石,恍然被抽去一身精气神,周身散发着萧索迟暮。
即将腐朽的房梁,如何再阻止高楼广厦的倾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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