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故事 (二)

下山的路上 ，白色的梨花铺满石阶。回头望去 ，依旧能看见 被白色包裹的 ，那堵红墙 。

已经过了正午，简单吃了点东西 ，莫冷又继续带着她往西边走 ，很快转过了元澜山 ，一座新的山峰出现在了眼前 。

这座山峰不再只有单调的一种颜色，种了许多不同的树，开了许多各色的花，沿着这座山的石阶往上走。每一段景色各不相同 。山脚下是柳树绿草，小桥流水 ，仔细看去 ，还生活着白兔与山羊 。山腰处是挺拔的合欢与白杨，在这些树林里 ，坐落着许多小书院，传来读书声 ，琴鼓声。再往上面些便是各色的花树，到了最顶上 ，居然什么也没有了 。只是一片空草地 。草地上长着许多野花 。没有大红大紫，深蓝 深绿这些 极其鲜艳的颜色 ，整座山上弥漫的，都是文清秀雅的气息 。

与之前相同，那山顶上亦是一个四合院 。红墙灰瓦，门口的两台石狮子上长了些青苔 ，更有其中一个 ，头上还长出一朵红色野花 ，莫冷 正准备敲门 ，已经抬起手 ，当手指将要敲击在看起来经常细心打理的 红色木门上时，院儿里远远的传出一串如青山流水般的琴鸣，接着，院墙外的树上飞来了许多鸟 ，墙脚下跑来了小动物 。接着又是两声 弦响。似乎是弹者在调音。这样断断续续的响声 持续了一小会儿 ，最后又是一串连贯清脆的声音 。应该是琴音调好了 。苏灵烟看莫冷又放下了 ，正想提醒他下 ，但是 莫冷 抢先一步说了话 “别出声 ，她要开始了。”苏灵烟其实很想再问一句要开始什么 ？但莫冷已经说了别出声，他就没在说话 。

很快。院里传出来一串弹琴的声音 。明明离得很远 ，但好像又近在眼前 ，像春草生长 ，野花盛开的声音 ，宁静温馨。像日落西山，明月升起情深 的璀璨 ，铿锵磅礴。高山流水，宁静悠扬，像从月光中流下来的泉水，像黑暗的屋子里透进来的一缕月光，虽不像太阳那样能照亮整个屋子，但他能比太阳更温柔 。虽然那可能没什么用 。在很久之后 ，琴声散了 。收尾的，又是一串 清脆连贯的琴声，接着最后的一声鸣响 。树上的鸟儿意犹未尽的 都散了 ，墙角下的小动物 ，不知何时都已经跑净了 。

突然，门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不高的女子 。面色红润，清瘦的脸庞 。桃花眼 淡峨眉，鼻梁微挺，嘴唇红润 ，十分精致清雅。长长的麦穗辫一直拖到地上，发辫上面戴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 。额旁只有两缕刻意打理 对称的发须。青色的外袍，袖边是精致的白色绣花 ，外袍扣的紧紧的 ，看不出里面的衣着 ，脖领上 ，带着一条白底满蓝绣花的 丝绸围巾。

“您二位来很久了吧 ，我听见了 。请进吧。 ”女子很规矩的 行了个礼 。语气十分温柔 ，但并不娇弱 。将两人让进门来，女人快步 走到了最前面“玄朗，来把琴收起来。 ” “好。”从屋里跑出来一个人，被称为玄朗的是一个女孩。穿着素雅的衣裙 ，应是与生俱来微黑的皮肤 ，与众不同的是，她的额前，用红色画着一个内部细心雕琢的菱形 。长相并不像一个汉人女孩。她快步跑到一旁，将一台有精心雕刻过的楠木色琴身，玉白色琴弦的古琴 很小心的抱起来，跑回了屋里 。女人带着 莫冷和苏灵烟进了屋。屋内布置的古香古色 ，雕花的窗户 开着，透起来温暖的阳光 。窗台上摆着一盆花儿 ，是一盆清香的茉莉 ，不同的是 ，这盆茉莉只开了一朵花，开在最高的一个枝上。底下的叶子 上面好像溅上了墨水 ，还没来得及擦干净 。窗台外，有一个大缸，从大缸里长出来了 几片荷叶 与一朵白莲 ，白莲的花瓣尖端 竟是红色，但只有一点点 。发出的清香 ，盖住了缸里 乌黑淤泥的味道。出淤泥而不染 ，濯清涟而不妖 。只两朵花就让满屋都是 清雅的花香味 。

终于，众人坐了下来 。莫冷 终于得以介绍“这位是 ，书琴堂主，欧阳纯乐。”欧阳纯乐轻轻的笑起来 ，“刚才那位小姑娘，是我的徒弟 ，她叫独孤玄朗。他才七岁 ，应该是比你小一些 。不过，今日宗主为何突然来拜访呢 ，来也不说一声 ，也没备什么茶水 。”“不需要，这次来，是来听你的故事的。 ”“我的故事 ？哦，记得小时候，之前的莫渊宗主也带您来过 。”“嗯，不用讲的太复杂 。”“既然这样，”欧阳纯乐看了一眼窗台外 两朵洁白的花“给你们讲讲，我和我先生的故事 。 ”

欧阳纯乐原叫华艳。出生于武道世家 ，父母都是武道中的粗人 。家里因为开武馆，也小 有些钱财 。但她的房间总是十分脏乱，很少有人打扫 。饭桌上 总是会积一层黏糊糊的油脂 ，上面还落灰烬 。家里东西从来十分杂乱 ，总是堆着这一处那一处 ，弥漫着各种脏乱的味道 。欧阳纯乐自小生活在这种环境里 ，不知是因为天性还是怎的 ，他自小就十分讨厌这样 的生活 ，总是把自己的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 。喜欢养花，喜欢悠闲的坐在窗边 安静的听鸟叫 。他偷偷向住在对门的乐师借了几本琴谱与诗卷，躲在房间里偷偷的读 。有时，乐师坐在窗台上弹琴 。但因为离得远 ，欧阳纯乐不得不努力竖起耳朵听 ，不过倒也因为这长年累月，她的耳力变得极为过人。她的母亲是个胖女人 ，平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拉着欧阳纯乐 去父亲的武馆 ，武馆里到处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武馆里总是有一股难闻的铁锈味道，那是欧阳纯乐最讨厌的地方 。去那里有许多男人 ，那些男人喜欢摸她的头捏她的脸，弄得她一身汗味儿，父亲却说这只是他们喜欢她，没有过多的话 。甚至有些人还开玩笑说要欧阳纯乐做他的儿媳 ，父亲也跟着开起过分玩笑来 ，所有大人都在笑 ，只有欧阳纯乐总是面无表情 ，一个人悄悄的离开 。很快，她对这种生活，从厌倦到了厌恶 ，甚至最后变成了憎恨 。她向往的 ，是宁静与优雅，是高山流水 ，诗与远方。而不是在这脏乱的地方度过此生 。终于，她离开了。

即将出小镇时 ，他看见了就要搬家的乐师，

“欧阳先生，请您带我走吧 ”

“你为什么要跟我走”

“我不想，在这里混暗度过此生了。 ”

“好”

乐师欧阳靖，带着小姑娘华艳，离开了。在路上，小姑娘改了姓名，纯乐，祝永远纯洁与快乐 。她跟着乐师一路行山游水，学诗书 琴棋。乐师将毕生所学交给欧阳纯乐。二人亦师亦友。

直到有一天，他们停了下来 。停在了一片高山前。欧阳靖似乎是行走千山万水 终于到达目的地一般 。兴奋却又郑重，他拉着欧阳纯乐 上了山 ，见到了一位 师傅，欧阳靖似是与他相识多年 。白天，他们交谈了很久 ，晚上，在此住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欧阳纯乐醒来 ，却不见了欧阳靖。那个师傅说，欧阳靖将她托付给自己，已经离开了 。此后，他以后便是她的师父。欧阳靖走前，只留了一张字条 “孩子啊 ，你的离开是对的 ，远离世俗喧嚣 ，远离自己厌恶的地方 ，有时改变不了他人 ，可以改变自己 。这里是虎神宗的唤月山 。此后，他便是你的师傅 ，在这里，你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我还有未了的心愿 ，但这也许只能我一个人去做 。祝君此生安乐 。”

往后的日子里 ，欧阳纯乐苦修诗书琴艺。坐上了 堂主之位。一个人宁静美好 ，这一山清弦 ，美如诗画 。

她是白莲，出淤泥而不染 ，濯清涟而不妖 。

他是茉莉 ，是那黑暗中，唯一盛开的雪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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