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平侯府后院,梅子树上结了层层叠叠的青果,余下的枝叶遮出一片阴凉。
雕花木窗半开,隐隐窥得躺椅上卧了个红衣女子,满头青丝如瀑,垂在身侧广袖半挽,露出一截藕白的小臂。细碎的光影铺在她身上,原本偏冷的肌肤就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暖色。
不知是不是四下安静,她睡得便有些沉。直至远远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廊下一个嬷嬷快步走了过来,三步并做两步就行到了房门前。
那嬷嬷探头望了望,见人还歇着,犹豫了一番,还是扯着嗓子喊了几声
嬷嬷:三姑娘,林世子来了,说是有要事找您,让老奴请您去花厅一叙,还请您起身随老奴去一趟吧。
话音刚落,屋内还躺着睡午觉的洛明蓁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她一面抬手打了个呵欠,一面睡眼朦胧地撑起了身子。
许是还未睡醒,她的眼神还有些茫然,门外的嬷嬷又提了好几声“”林世子”才将她的思绪带回来了。
她倒是猜到这林远慎会来找她,只是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现在就来了。左右这面总是要见的,既然他都亲自来了,那她去一趟也没什么。
她翻身下了躺椅,随意收拾了一番,便推开门对着那嬷嬷道
洛明蓁你在前头带路吧。
听到她总算应了,那嬷嬷如释重负一般松了一口气,立马弯下腰引着洛明蓁往花厅去了。
而守在门口的几个丫鬟盯着洛明蓁的背影,眼里倒是不由自主露出了几分怜悯和嘲讽。
今日这新来的三姑娘怕是要遭罪了。
谁不知道忠义侯长子林远慎自小和广平侯府订了娃娃亲,可临到头摆了一个大乌龙,未婚妻是被抱错的假嫡女,真的未婚妻又是个在乡下待了十多年的。
府里知情的人都在传洛明蓁这真嫡女怕是要将这门亲事也夺回来。
可林远慎自然瞧不上洛明蓁,估摸着就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这才特地跑到侯府来了,不用想也知道是有意要来给她一个下马威的。
思及此,那几个丫鬟同情之余也多了几分幸灾乐祸的嘲讽,这乌鸦变凤凰哪有那么容易,乡下来的就是乡下来的,终归是入不了这些贵人们的眼。
而另一边,洛明蓁跟着嬷嬷一路到了花厅。那嬷嬷也知道过会儿是非多,赶忙就寻了个由头走了。
洛明蓁闲庭信步地往前走着,透过丛生的草木望过去,见着围在一起的三人,倒是有些好笑地挑了挑眉。
看来今日这阵仗可够大的。
因着树木的遮挡,那三人没瞧见洛明蓁来了,还在絮絮地说着话。
为首的林远慎一身金色华服,眉目俊秀,约摸二十岁。在他旁边站着的是广平侯府的大少爷苏承言,也与他年纪相仿。
这二人都目露紧张地看着面前的苏晚晚,她瞧着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明眸皓齿,如风中娇花,便是一蹙眉都惹人心疼。
苏晚晚眼眶微红,哽咽着道
苏晚晚:远慎哥哥,你还是回去吧,晚晚不是苏家的女儿,你我的婚约怕是也做不得数了。明蓁姐姐很好,还是侯府真正的嫡女,你与她才是相配的。我自会走得远远的,不来碍眼。
她说着,睫毛一抖,泪珠子就簌簌地落下来了。
见她一哭,面前的两个大男人立马慌了神,林远慎急忙道:
林远慎:晚晚,我不管你是不是广平候府的嫡女,我林远慎只认你是我的未婚妻。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跟苏伯父说清楚,让他给你一个合适的身份,至于洛明蓁,我也会让她对我断了那份心思。”
苏晚晚抬起头,脸上泪痕犹在
苏晚晚:可明蓁姐姐终究才是真正的三姑娘,晚晚实在是不忍心再做对不起她的事了。”
她说着,眼泪又要落下来,急忙抬手拭去,单薄的身子也颤抖得厉害。
一旁的苏承言皱了皱眉,语气颇为不善
苏承言:那么个突然冒出来的外人,谁管她?你看她浑身上下有哪点像我们广平侯府的人,也不过是个从乡下来的村姑,便是连你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苏晚晚抬起头,在这两个男人宠溺的目光中,眼眶微红,声音有些哽咽。
瞧着这三个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洛明蓁只是有些嘲讽地笑了笑。
他们摆出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好似她真的对苏晚晚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可实际上洛明蓁也只是在进府的时候远远瞧过她一眼。
苏晚晚确实和她不一样,锦衣华服加身,举手投足都带着侯府嫡女的矜贵。反倒是她一身粗布麻衣,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
那时候她养父母早已过世,日子过得有些艰难。早上起来才刚刚啃了个馒头,就稀里糊涂地被一大帮子人给带走了。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十六年前兆京发生了三王之乱,局势动荡。侯爷夫人只得和一群难民一道躲在福安寺,没过多久就临盆了,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巧的是当天夜里,另一个怀了身孕的农户娘子也生了个女儿。
恰逢雷雨天,山匪入寺,烧杀抢掠。大家伙儿连自己的性命都快顾不上了,哪还能顾得了什么孩子?听说那时候洛明蓁那个龙凤胎的哥哥就是在那一晚被弄丢了,至今都没有找回来。
而寺里的僧人更是不小心将剩下的两个女婴认错了。于是侯府嫡女洛明蓁成了乡野村姑,而被抱错的苏晚晚则在侯府享尽了荣华。
一场大雨,就让两人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还未进门便知道了广平侯府有一位顶替了她身份的假嫡女。这位二姑娘自小就是千娇万宠长大的,为了怕苏晚晚难过,洛明蓁进府的时候都是被人偷偷从后门领来的。
而那时候苏晚晚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当即便哭着要离开侯府。洛明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还没有说上话的爹娘和大哥围在苏晚晚身旁,温声细语地哄着她,由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后来更是为了让苏晚晚留下来,硬生生把洛明蓁说成是侯府的三姑娘,只字不提真假嫡女之事。许多不知情的下人,还以为洛明蓁什么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女。
一开始的洛明蓁也是对这些失散多年的亲人过期冀的,她也曾努力学着侯府的规矩,学着怎么做一个大家闺秀,学着慢慢融入这个家。
可不管她怎么努力,她的亲生父母和大哥眼里都只有苏晚晚。
用膳时,只要有她在,所有人都拘谨寡言。可她前脚刚走,后脚大堂里就是一片言笑晏晏,其乐融融。
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永远都是苏晚晚这个兆京大才女的陪衬,只是东施效颦,可怜又可嫌。她那位大哥见着她也跟见了仇人一般,对她恶语相向,警告她不许靠近苏晚晚。
而她的爹娘对她也总像一个陌生人一般客套疏离,唯有面对苏晚晚的时候才会满脸宠溺。
这是她的家,她却永远像一个局外人一般被他们排除在外。
可她原也不是没有爹娘的,她的养父母就算再穷,在世的时候待她也是极好的。况且当初她在乡下待得好好的,是他们不由分说地将她带了回来,现在却像对待仇人一般提防着她。
还真是有些可笑。
她想着,不自觉轻笑出声。这笑声惹得树后的三人霎时止住了言语,齐齐回过头,一身红衣的洛明蓁就抬手挑开树枝上垂下的藤蔓,不紧不慢地往他们那儿走过去。
见她一靠近,苏晚晚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娇弱地喊了一声
苏晚晚:明蓁姐姐
那委屈的模样好似洛明蓁欺负她了一般。
林远慎和苏承言则在第一时间就挡在了苏晚晚面前,警惕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洛明蓁。
苏承言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苏承言:你来这儿做什么?”
洛明蓁对他这样不留情面的态度已经不甚在意了,若说这府里谁最厌恶她,恐怕就是她这位大哥了。
他有多疼爱苏晚晚,就有多厌恶洛明蓁这个亲妹妹。
她懒得同他吵,只是随手指了指他身旁的林远慎
洛明蓁本不想这时候打断你们,奈何林世子邀我前来,也不好让他等太久了。
面上虽这样说,她却忍不住腹诽,再听下去,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她刚刚说完,林远慎就轻轻拍了拍苏晚晚的手,示意她安心。他这才掀开眼皮随意地扫了扫不远处的洛明蓁。
他听苏晚晚说她不是侯府嫡女时,自然也知道了那个真嫡女从小是在乡野长大了,不仅不懂规矩,还粗鄙不堪,想来长相也是难以入目。
所以他刚刚也只是随便扫了一眼,可这会儿再细看之下,目光却没忍住愣了愣。
若说苏晚晚的长相是清婉动人,让人瞧了觉得舒心。那么洛明蓁便是带了几分迫人的明媚,五官张扬,无端端让人挪不开眼,像开得最盛的凤尾花,耀眼又绚丽。
广平侯夫人年轻时便是出了名的美人,洛明蓁就算是生在乡野,却也将她母亲的美貌全承了下来。尤其是穿着这身石榴红的百褶裙,更是将她窈窕的身段都勾勒了出来。
单单论起样貌就已然是压了苏晚晚不止一星半点。
从前不觉得有什么,如今瞧见她这通身气度,竟觉得她确实比苏晚晚更像广平侯的女儿。
直到余光瞥见苏晚晚紧张地看着他,林远慎才回过神了,他别过目光,冷声道:“既然大家都在这儿,那我今日就将话挑明了,我与广平侯府的婚约对象只能是晚晚,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了。”
他的话音刚落,洛明蓁就低下了头,双手抱着臂膀,慢慢地,身子就开始颤抖了起来。
见她这样,对面的三个人一时间也愣住了。苏晚晚轻轻扯了扯林远慎的袖袍,柔声道
苏晚晚:远慎哥哥,你不能这般说话,明蓁姐姐会伤心的
面对如此温柔体贴的苏晚晚,林远慎心中更软了一些。可看向洛明蓁时却是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他最讨厌这般哭哭啼啼、纠缠不清的女子了。
他不耐烦地道
林远慎:我不过是说了事实,你哭什么?”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就听到一声不大不小的“噗呲”声,一声接着一声,让他将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洛明蓁的肩头也抖得越来越厉害了,许是见着面前三人的脸色都慢慢变了,她极力地想要憋住笑。可目光掠过林远慎的脸时,又没忍住噗呲笑了起来。
林远慎虽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可听着她的笑声,只觉得心头一阵恼怒,好似自己被她轻视了一般,面色也瞬间阴沉了下来。
苏晚晚秀眉微蹙,柔柔地道
苏晚晚:明蓁姐姐,你别这样,我不是有意要同你抢远慎哥哥的。只要你肯原谅我,我……我可以离开的。
她说着,捏了捏袖袍,眼中又盈满了泪水。
林远慎:晚晚,被抱错又不是你的意愿,她有什么资格来怪你?你也是受害者,你根本不欠她什么。
林远慎急急地开口,生怕苏晚晚真的一时冲动做了傻事。
苏晚晚欲言又止,可不远处的洛明蓁却摆了摆手,脸上的笑痕犹在。她仰起下巴,忍着笑意道
洛明蓁抱歉,我不是有意想笑的,可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说着,差点又没忍住笑了出声,看着林远慎道
洛明蓁我想冒昧地问一下,林世子您出门的时候有没有照过镜子?
她说着,勾唇笑了笑,这个林远慎得多厚的脸皮,才会认为她会死皮赖脸地去跟苏晚晚抢他?
她随意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活脱脱跟看摊子上的大白菜一般,随后颇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
长得吧,倒是有模有样的,可脑子有毛病,这就不行了。
她来这儿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倒是劈头盖脸说得起劲儿。还以为是个女子就得上赶着去倒贴他,他算哪根葱啊?忠义侯世子又怎么了,那她还是广平侯的嫡女呢,谁稀罕他?
而且还说什么苏晚晚也是受害者,农户女阴差阳错成了候府千金,荣华富贵,千娇百宠,那她可真是受了不少“迫害”啊。
她虽没有明说,可这话里的嘲讽之意已经不言而喻了。苏承言和苏晚晚都微睁了眼。
林远慎可是兆京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多少世家贵女心悦而不得,她竟然敢讽刺他的相貌?
他们只觉得洛明蓁不是疯了,便是在用欲擒故纵的戏码。
可洛明蓁面上还是一派无所谓的态度,她这副神情让林远慎更加恼怒了。他何时受过这般羞辱?洛明蓁是侯府嫡女又如何,骨子里还是乡野村姑。这样的女子娶回家也只会闹出笑话。
可这么个粗鄙的女人竟然敢瞧不上他?她也配?
他越想越气,声音也更冷了些:“洛明蓁,别给我耍花招,我没有这个耐心陪你兜圈子。
洛明蓁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道
洛明蓁林世子,您大可放心,就是这天下男子死绝了,我也不会来抢您的。您就尽管和您的苏晚晚恩恩爱爱,白头到老吧。
她说着,就准备转身走了。可听到她的话,尤其是那一句天下男子死绝也不会抢他,更是在一瞬间戳痛了林远慎的自尊心。
他往前一步,阴沉着脸开口
林远慎:不是最好,你这样的女子也配不上本世子。你养父母两年前就死了,谁知道这两年你有没有做什么不干不净的事。”
他的话音刚落,四面就安静了下来,苏晚晚和苏承言看向洛明蓁的眼神也有些微妙了。
他们先前还不觉得有什么,林远慎这么一说倒还真是有些让人忍不住多想。洛明蓁的养父母只是农户,自然不会有什么积蓄,她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在外面待了两年,这身子还干不干净谁知道呢?
她们这些世家贵女们自然是洁身自好,可洛明蓁这种乡野村姑为了活下去可就不一定在意什么礼义廉耻了。
四面的风仿佛停滞了片刻,洛明蓁的身子也僵硬了一瞬。因她已经转过了身,所以瞧不清她此时的脸色。
林远慎冷哼了一声,倒是没觉得他那番话有什么不妥,左右像洛明蓁这样的乡野村姑一向没有羞耻心。还天生一股子市井气,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下作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他的晚晚自小养在深闺,单纯善良,保不齐还要被洛明蓁给骗了,他得提前收拾她一番,好教这种不自量力的女人认清自己的身份。
而一旁的苏承言似乎是觉得气氛太过尴尬,毕竟刚刚林远慎那些话说出来有伤苏家的体面,他还是想赶快圆过去,便准备寻个理由将苏晚晚和林远慎带走。
可他的嘴还没有来得及张开,就见得洛明蓁转过身,唇畔带笑,慢悠悠地向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等她停在林远慎面前时,苏晚晚下意识地往林远慎身上靠了靠,看向洛明蓁的眼神也带了几分紧张。
苏承言也皱了皱眉,难道她真是想故意招来林远慎的兴趣?
林远慎倒是毫不意外,只睨眼瞧着面前的洛明蓁,厌恶地道
林远慎:你到底有完没完?就这么喜欢引人注意么,还是对我刚刚说的话有何不满?
他的眼里浮现出几分嫌恶,目光也别到了一旁。这种靠欲擒故纵来吸引他注意的手段,他都屡见不鲜了,这样的女子他都懒得多瞧一眼。
苏晚晚在他俩之间瞧了瞧,急忙抬起手,怯生生地劝着:
苏晚晚:明蓁姐姐,远慎哥哥,你们有话可以好好说,千万别因为我伤了和气。”
洛明蓁放心,我这人脾气挺好的,最不喜欢的就是记仇了。
林远慎仰起下巴,轻哼了一声,似乎对她的服软还算满意。
可洛明蓁脸上的笑意更甚,尾音上挑,不紧不慢地道
洛明蓁因为我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
还没等众人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就见得她抬起手,一巴掌要打上林远慎的脸,奈何林远慎反应及时,轻易地就挡住了她的手。
林远慎气得胸膛都在剧烈起伏了,厉声道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洛明蓁就干脆利落地抬起了另一只手。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惊得一旁的苏晚晚打了个摆子,连苏承言都微张了嘴,愣在原地。
而林远慎整个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白皙俊美的脸上慢慢显出五个清晰的指印,嘴角都渗出了一丝鲜血。
洛明蓁不屑地轻笑了一声,收回了手,带了几分倨傲地冲林远慎扬了扬下巴。
四周安静了下来,连风声都听不到了,倒是苏晚晚最先反应过来,急忙扑到了林远慎身上,眼睫一抖,泪珠子又成串地掉了下来。
林远慎:洛明蓁,你好大的……
苏晚晚:远慎哥哥,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她说着,想伸手去抚摸他的脸,又怕弄疼他,只得将手僵直在半空。
片刻后,她又回过头,冲着洛明蓁哭着吼道,
苏晚晚:明蓁姐姐,你怎么可以打远慎哥哥,你太过分了!我们大家对你都一再忍让了,你还想怎样?”
苏承言:洛明蓁,你疯了么?谁给你的胆子打人?
苏承言也回过神来,恶狠狠地就攥住了洛明蓁的手腕。
洛明蓁的目光掠过面前这俩兄妹,最后停在被苏承言握住的手腕上。
她微眯了眼,带了几分倨傲地开口
洛明蓁我打就打了,还需要找理由么?
她说罢,一用力就甩开了苏承言的手。
苏晚晚和苏承言微张了嘴,皆是被她这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给气得愣住了。
他们一直以为洛明蓁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却没想到她今日竟讽刺他们不说,还敢动手打人。
几人还在僵持着,苏晚晚忽地低呼了一声,他们回过头就见得林远慎目露凶光,看着洛明蓁的眼神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脸上的巴掌印突兀又显眼。
苏晚晚嘴里喊着让他冷静,可连手都没有抬起来拦他一下,甚至还故意给他让了道。
林远慎:你找死!
林远慎转眼就到了洛明蓁面前,手掌高高扬起,对准的就是她的脸。
高墙大院上垂下的树叶纠缠不清,几道人影扭曲在墙面上,混着压低的怒吼。
林远慎眼中隐隐泛着血丝,因为怒急而喘着粗气,双拳握紧。一旁的苏承言见势不妙,赶紧要去拉住林远慎
苏承言:林兄,你冷静些,她就是个没规没矩的乡野丫头,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他倒不是担心洛明蓁出事,实在是这件事闹大了就会牵扯到广平侯府和忠义侯府,到时候就麻烦了。
林远慎死死地瞪着面前的洛明蓁,抬手就要推开苏承言
林远慎:你让开!
他堂堂的忠义侯府世子,自小养尊处优,万人追捧,还从来没有谁敢对他不敬,更别提对他动手了。
可洛明蓁这么个乡野村姑竟然敢扇他耳光?他今日不仅要狠狠地教训她,还要让她当众跪在他面前给他认错。
可洛明蓁见着面前气急败坏的林远慎,不仅没有害怕,反而仰起脖子轻蔑地笑了笑
洛明蓁来,你尽管过来。
在面前几个人被她这傲慢的态度气着的时候,她又不急不缓地道
洛明蓁但是林远慎我提醒你,这是广平侯府,可不是你们忠义候府,我是候府嫡女,敢对我动手,你就好好想想自己这谦谦君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洛明蓁而且你今日若是敢动我一根头发,明日我就让整个兆京的人都知道你心心念念的苏晚晚不是侯府真正的嫡女。我倒想看看忠义侯夫妇能不能接纳这样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子进他们的家门。
她的话音刚落,不只是林远慎,连苏承言和苏晚晚都僵住了。反应过来后,他们脸上的神情都从讶异变成了盛怒。尤其是苏晚晚,更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林远慎拧着眉头,气得带了几分颤音。可对上洛明蓁那一副大不了鱼死网破的神情,却也硬生生停下了步子。
洛明蓁嗤笑了一声,直直地瞧着他,道
林远慎:洛明蓁,你敢!
洛明蓁有本事你就试试,你看我敢不敢。
她来来去去一身轻松,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什么脸面,什么涵养,她可不管那么多,她只知道谁让她不痛快了,那就大家都别想痛快。
一旁的苏承言放开了林远慎,眉头紧锁,阴沉着脸瞧着洛明蓁
苏承言:我警告你,别动晚晚,你敢到外面说些空穴来风的话,我就让你在这府里再也待不下去!”
洛明蓁空穴来风?还真是好笑,怎么?鸠占鹊巢占久了还真忘了自己是个什么品种的东西了?你们不是骂我不懂规矩么?我告诉你们,我就是落进了草窝,那我也是广平侯府真正的嫡女。别忘了,你们这心肝儿似的苏晚晚才是你们瞧不起的乡野村姑,积点口德吧,毕竟你们张口闭口骂的可都是她。”
苏晚晚:明蓁姐姐,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是我抢了你的身份,我也没有脸面在家里待下去了……”
洛明蓁随意地开口,带了几分戏谑地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苏晚晚。
苏晚晚愣愣地抬起了头,一双杏眼哭得又红又肿,看向洛明蓁的眼神带了几分不可思议,甚至连啜泣声都断了。
她都哭成这样了,洛明蓁怎么还好意思赶她走?
洛明蓁见她又要哭起来了,颇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洛明蓁那你现在就走吧
洛明蓁我们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你自己说要走,那就赶紧去给我收拾行李。怎么,还要我放炮仗送你一程?”
听到她的话,苏晚晚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身子抖得像芦苇一般,可脚步都没有挪动半分,眼底隐隐有些忿恨。
她不过就是随口说说,她怎么可能离开候府?她才是这候府的二姑娘,谁也不能来抢她的。
她咬了咬下唇,柔弱可怜地看着旁边的林远慎和苏承言,见他们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立马眼角带泪,却犹带了几分倔强地开口
苏晚晚:远慎哥哥,大哥,都是我的错,我这就去向爹娘辞行。”
她说着,就要提起裙摆往正厅而去。林远慎和苏承言自然不可能让她走了,急忙上前几步就拦住了她。
苏晚晚被他们一左一右地拦着,秀眉紧蹙,作势要去推开他们,可双手只是轻飘飘地碰到了他们的衣袖,嘴里却在急急地喊着让他们放她走。
看到苏晚晚这副装模作样的姿态,洛明蓁有些倒胃口地皱了皱眉。
良久,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耐地道
洛明蓁青天白日的,你们也注意些吧。男未婚女未嫁的,就在这里拉拉扯扯,像个什么样子?你们不怕被人说闲话,我还怕跟你们一起丢人呢。”
听到洛明蓁的话,那三人身子一僵,不约而同都停了下来。尤其是苏晚晚,更是一瞬间脸上涌动出血色,隐隐有些难堪了。
洛明蓁见他们这样,只是扯开嘴角嘲笑了一声。苏晚晚走不走,她压根不在乎,左右这府里也没什么值得她在意的东西。为了避免被他们恶心得吃不下饭,她看都没再看他们一眼,就准备转身走了。
可她还没有来得及转身,一直面色阴沉的苏承言就攥紧了拳头,咬着牙道
苏承言:洛明蓁,你以为我们现在闹成这样是谁害的?”
洛明蓁步子一顿,漫不经心地抬了抬下巴。
可苏承言却皱紧了眉头,抬手指着她,脖颈上的青筋都气得鼓起了
苏承言:是你,就是因为你来了,才闹得我们一家人都不得安宁。晚晚跟你不一样,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亲妹妹,是我跟爹娘捧在手心里十多年的珍宝。要不是甩不掉这个血缘的名头,你以为我们会愿意屈尊和你这个村姑共处一室么?有你这样的妹妹,说出去都只会让我丢尽颜面。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德行,一个乡下来的,你配做我们广平侯府的嫡女么?
整个花厅都安静了下来,唯有紊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面前那三个人都同仇敌忾地看着她,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
他们觉得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但凡有点羞耻心的都该收拾东西滚回去了。
可洛明蓁却只是撩了撩眼皮,随意地道
洛明蓁哦,然后呢?”
她的话音刚落,面前三人就愣住了。苏承言指向洛明蓁的手都在发抖,嘴里“你”了半天,硬是被她这副压根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态度气得卡住了嗓子,好半晌都憋不出回言来。
他说了那么多,她竟然敢无视他的话?明明是他们占据了上风,她又凭什么摆出这副没把他们瞧上眼的姿态?
一旁的苏晚晚脸色也难看了起来,洛明蓁竟然敢摆出这样一副压根没把林远慎和广平侯府放在眼里的样子。这些东西都是她费尽心思抢来的,结果被抢的人还一副施舍给她的模样,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心里无端端有些难以言喻的憋屈。
洛明蓁瞧着他们被气得说不出话,颇有些兴致缺缺地半搭了搭眼皮,嘲讽地嗤笑了一声就转过了身。
走之前她偏过头添了一句
洛明蓁对了,我建议你们最近多泡点菊花茶吧,降降火气,免得日后上火气坏身子,毕竟这广平侯府我还要待很久的,你们得日日见着我,一日都少不了。
说着,她撩了撩耳发,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们了。这些人就是巴不得她赶紧走,那她就偏要留下来隔应隔应他们。反正她过得挺自在的,他们觉得不痛快,也只能给她憋着。
父亲:洛明蓁,你给我站住!
林远慎和苏承言被她的话气得不轻,当即就要去拦住她,可还没有挪动步子就听到了一道带了些威严的声音
父亲:林贤侄来了,怎得也不告知老夫一声?也好提早吩咐下人备些茶点才是。”
苏承言:父亲
苏晚晚也急忙喊了一声
苏晚晚:爹爹
一旁的林远慎也硬生生压下火气,摆出笑脸道
林远慎:苏伯父,不知今日您也在府中,未曾前来拜见,是小侄失礼了。”
广平侯捻了捻胡须,精瘦的脸上一笑就起了褶子
父亲:既然来了,便一同用膳吧
林远慎斜了一眼不远处的洛明蓁,压下了心头的厌恶,随即对着广平侯道
林远慎:小侄来得匆忙,这才想起还要些杂事要处理,就不叨扰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见林远慎要走,广平侯也只是客套地挽留了几句,便让人送他出府了。
而苏承言则带着苏晚晚准备去前厅用膳,路过洛明蓁身旁时,忿恨地瞪了她一眼。奈何洛明蓁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在他们身上,满不在乎地就往她的院子去了。
可她刚刚路过广平侯身旁,便被他叫住了。广平侯对她笑了笑,语态温和地道
父亲:蓁儿啊,怎么不跟承言他们一起去用膳?
洛明蓁微睁了眼,目光带了几分不可思议。她动了动喉头,若不是面前的人还在冲她笑着,她几乎都快要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毕竟以前他们都是将她当做陌生人一般,连话都不会跟她多说一句。
见广平侯带着关切的眼神,她避开了他的目光,捏了捏衣袖,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道:
洛明蓁我还不太饿
广平侯语重心长地道
父亲:你这孩子太不爱惜身子了,到了用膳的时候,也还是该进食的。咱们是一家人,一起用膳也好说说话。你不愿去,莫不是因为晚晚?
还未等洛明蓁回答,他又温声道
父亲:你这傻孩子,你才是我的女儿啊,至于晚晚,过些时日就要嫁给林世子了,能陪在我和你娘身旁的也就是你和承言,所以你也别跟她计较了。之前我与你娘对你多有疏忽,你也莫放在心上。你才是我们的亲女儿,我们自然是更心疼你的。”
洛明蓁身子僵硬了一瞬,好半晌也只是应了一声
洛明蓁嗯
见她应了,广平侯带了几分怜爱地瞧着她
父亲:好了,你若是不习惯,就让下人将膳食送到你房里,爹也不想为难你。等你愿意了,咱们一家人再来好好聚一聚,现下你就先回房休息吧。”
洛明蓁还是只应了一声
洛明蓁嗯
广平侯似乎也不介意她不冷不淡的态度,微微一笑,便转身走了。 而留在原地的洛明蓁久久没有抬起头,直到一阵风吹过,凉意让她回过了神。她摸了摸鼻尖,有些心绪不宁往回走着。可鬼使神差的,她却顿了顿步子,不自觉地瞧着前厅的方向,脑海里又回想起广平侯跟她说的那些话。 原来他心中是那样想的么,他其实更疼爱她? 而他刚刚的神情,似乎是希望她去前厅和他们一起用膳的。 她抿了抿唇,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调转方向去了前厅。 候府前厅外,刚刚走过来的洛明蓁还是在门外犹豫了好半晌。以前她和他们一起用膳,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气氛都会变得死气沉沉,只有她离开,他们才会其乐融融地说笑起来。 有时候她也会在门口听一听他们的笑声,直到让自己麻木起来,再也感受不到半点难过的情绪。 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她不在乎,她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 她闭了闭眼,还是决定进去了,起码她的父亲是将她当作女儿的,这就够了。 她刚刚走到门口,正要推门进去,却在抬手的一瞬间被里面的谈话声止住了动作。 因着是家宴,仆人们都在屋内伺候着,外面没人,他们似乎也没想到洛明蓁会突然过来,说起话来也并未避讳。 只听得苏母有些担忧地道
苏母:夫君,这选秀的日子就快到了,明蓁那丫头能不能听我们的话啊?”
苏承言也接过话头道
苏承言:,送她进宫倒是可以,也省的在家里碍眼。可她什么规矩都不懂,可别到时候犯了什么错,连累了咱们。”
父亲:不懂规矩,咱们找个教养嬷嬷来教教便是了。至于她愿不愿意,那都由不得她,况且嫁给九五至尊,还能委屈她了?这几日,咱们得对她好一些,抓紧些时间熟络起来,到时候她才能真心实意地帮咱们。说起这个,承言,晚晚,你们俩最近也装装样子,对她好一点,免得她不跟咱们一条心。我知你们不喜她,待她入了宫,咱们也就眼不见为净了。"
广平侯捻了捻胡须,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这两个女儿,一个嫁给未来的忠义候,一个嫁给当今陛下,这对他们苏家来说,可谓是最合算的买卖了,这对他的仕途也是极大的助力。
这么个十多年不在身边的女儿,他原本就对她没什么感情,若不是见她姿色过人,又恰逢陛下选妃,谁会把她那么个乡野长大的接到候府来?
苏晚晚:爹爹,你放心,晚晚一定会和明蓁姐姐好好相处的。
苏晚晚脆生生地开口,随即就听到广平侯笑着道了一声
父亲:不愧是我的乖女儿
很快,屋里就只剩下一片欢声笑语,而与他们仅有一墙之隔的洛明蓁却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攥紧的手上青筋鼓起,发出了骨节搓磨的声音。她努力顺了顺呼吸,才强忍着没让自己冲进去骂人。
怪不得她这个一向对她不理不睬的父亲今日跟她说了那么多温情的话,什么把她当作一家人,什么唯一的女儿,什么更疼爱她,原来都只是为了骗她入宫!
谁不知道当今陛下喜怒无常,冷血寡情,最喜欢的就是折磨别人,不仅长得奇丑无比,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君。但凡他不高兴了,在场所有的人都要被他割了脑袋挂在城墙上。
虽说这么多年没有纳妃,可那绝不可能是他洁身自好,大家都说是送进去的姑娘全被他折磨得惨死在榻上。虽然都是坊间传言,可无风不起浪,他定然不是个什么善茬。一想到这儿,洛明蓁手臂上都瘆得起了一排细细的疹子。
她若是进了宫,绝对要被那个暴君给活活折磨死。可这群人竟然半点不顾她的死活,在背地里谋划要卖了她,她忿恨地咬了咬牙,气得手臂都在发抖了。
这一家子都什么烂人啊!不是表面假模假样,实际上想卖她求荣,就是跟个没脑子的蠢货一样把她当仇人看。
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
她攥紧了拳头,眼中更坚定了几分,她绝不能坐以待毙。她得想办法离开候府,否则等进宫的日子到了,她就真的完了。
她偏过头瞧了瞧纱窗上映出的人影,眼里再没了一丝温度。
想利用她,门儿都没有!
既然他们不仁,就别怪她不义了。
入夜,明月高悬,整个候府都沉浸在宁静的夜色中。四下里安静得只剩下风声,可广平侯夫妇的卧房里却忽地响起了一道道惊恐的尖叫声。
苏母:啊,老鼠,有老鼠!
侯爷夫人叫得嗓子都破了音,紧接着房门了被破开,只见得侯爷夫人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穿好就光着脚从房里跑了出来。
她一面跑,一面厉声尖叫着,慌不择路时不慎滑了一跤,一头就栽进了花坛里。头发被树枝挂中,更是疼得她当场就痛哭流涕地惨叫了起来。
广平侯猛地见着这么多老鼠,也是吓得面色苍白,正要穿鞋的时候,一脚踩进去却是踩到了一只肥老鼠。
黑灯瞎火的,满屋子都是老鼠叫,这么冷不丁的一吓,饶是他这样的大男人,也吓得当场摔在了地上。头发披散,连滚带爬地往外跑着。他一面逃,一面嚎叫着:
苏母:来人,快给我来人!
那两人的惨叫声实在太大了,很快整个候府的人都被吵醒了。原本沉寂的候府登时亮起了灯火,府里的下人纷纷赶往广平侯夫妇的卧房,有的人甚至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举着火把来了。
广平侯直吓得两腿发软,侯爷夫人更是捂着头凄凄切切地哭了起来,待看清从卧房里密密麻麻窜出来的老鼠,那些下人都忍不住头皮发麻,直犯恶心。怕归怕,他们还是立刻手忙脚乱地抓老鼠去了。
“快给我抓住它们,快!”
“废物,一群废物,连老鼠都抓不住!”
“侯爷,有只老鼠……老鼠在您身上!”
“不好了,老鼠往二姑娘房里跑过去了!”
就因为那一笼子到处乱窜的老鼠,整个候府都满是惊恐的尖叫声,还有四处逃窜的女眷。这种高门大户人家,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么多老鼠,这回着实是把他们给吓坏了。尤其是那些女眷,更是吓得爬到了衣柜上,缩成一团尖叫了起来。
整个广平侯府灯火通明,老鼠的叫声和男男女女的惨叫声混在一起,惹得不少外人都推窗想瞧热闹了。
而院墙上,洛明蓁坐在墙头,双腿悬空,居高临下地瞧着乱成了一锅粥的广平侯府,耳边全是苏母、苏晚晚以及一众女眷惊恐的尖叫声。她双手捧腹,直笑得前仰后合,眼尾都笑出了眼泪。
她进府都个把月了,何时见过那个笑面虎亲爹露出这种惊恐的神色,好玩,实在是太好玩了。
还有侯爷夫人一头栽进花坛里的样子,披头散发跟个母夜叉一样,还一边嚎,一边逃。
一想到这儿,她就没忍住又扑哧笑出了声,直笑得肚子都疼了起来。双手撑在身后的墙头上,悬空的腿不住地扑腾着。
等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对着广平侯府啐了一口,就赶忙扶着墙头往候府外跳了下去。
还好她从小就喜欢上山捉鸟,摸鱼爬树什么的,这要换了别人,就算没人守着院墙,那恐怕也是出不去的。
待她平稳地落地后,又系了系腰上的包袱,便往外走了,只是走了没两步,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地停住了,又回头瞧了瞧身后那面墙。
虽然送了他们一屋子老鼠,可就这么走了,好像还是不够解气,这群没脸没皮的东西,她总得再送他们一份大礼再走。
她眯眼笑了笑,抬脚就往墙壁处走了过去。
希望她那个伪君子父亲明日可别被她气死了。
第二日,天刚大亮,受了一夜惊吓的广平侯正起身准备梳洗,门外一个下人急急忙忙地跑了进去,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哆嗦了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侯爷,不好了,外面……外面……”
广平侯昨夜因着那些老鼠,一晚上都没有睡好。此刻眼下青黑,本就心情烦躁,一见这下人慌里慌张的,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父亲:一大清早的,慌什么慌?不说出个由头来,就给我滚出府去。
那下人被这么一骂,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哆哆嗦嗦地道:“侯爷,不知是谁在咱们候府外墙上题了一副对联,现下路过的百姓都围在外面看热闹了!”
广平侯皱了皱眉
那对联写了什么
那下人脸色一白,吓得直磕头:“奴……奴才不敢说。”见他死都不肯开口,广平侯不悦地皱了皱眉,将手中的帕子用力甩在架子上,就越过屋里那下人就出去了。
等他出去的时候,就见得候府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看戏的百姓,虽有家丁在持棒赶人,却架不住大家看热闹的心思。来往的人纷纷哄笑了起来,看向候府下人的眼神都带着嘲讽。
广平侯听着这些人围在院墙外笑,心下大概也知道有贼人作祟,可等他亲眼瞧见墙壁上用毛笔题着的对联时,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气得晕了过去。好在旁边几个下人手疾眼快扶住了他。
而匆匆赶过来的苏承言和苏晚晚瞧见墙上的对联,也是吓得呼吸一滞。
而那墙壁上,不知是谁用毛笔题了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还注明了是写给广平侯的攀龙附凤天下第一伪善,卖女求荣属你最不要脸。横批:做你的春秋大梦。”对联旁边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王八。
周围不断地聚集着看热闹的人,还有人将墙壁上的对联大声读了出来,虽然用词不雅,可读起来实在好玩,那些人一面念着,一面毫不避讳地放声大笑。
广平侯咬牙怒斥家丁们纷纷跪了一地,实在是不知是谁整了这么一出,都吓得不敢做声了。
广平侯回过头,见得路上看热闹的人还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饶是他,一张老脸也涨成了猪肝色。他只得指着那墙,厉声道
父亲:谁干的
还不快给我把这大逆不道的对联刮掉,刮不掉就把墙给我推了,养你们都是吃白饭的么!那些下人得了命,立马着手去刮墙。唯有广平侯面色阴沉,鼻翼一张一收,气得几欲杀人。
直到苏承言喊了一声
苏承言:洛明蓁呢,她去哪儿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广平侯,按理说这么大的动静,整个候府的人都惊动了,洛明蓁不可能不见人影。他环顾四周,果真没见着她。这样一想,昨晚府里进了老鼠,好似也没见着她出现。
可还没等他派人去后院寻人,就见得一个嬷嬷急急地跑过来,凑近了广平侯跟前,慌里慌张地道:侯爷,不好了,三姑娘她不见了,屋里的细软都收拾走了,金银首饰也没落下,这人怕是跑了!”
广平侯气得吹胡子瞪眼,恶狠狠地看着那个嬷
父亲:你再说给我一遍
那嬷嬷被他吓得不敢吱声,倒是广平侯像是想到了什么,脚下不稳,差点一头栽在地上。他扶着下人的手,重重地喘着粗气,眼里隐隐有了几分血色,牙关咬得咯吱作响。
这一定是洛明蓁干的,昨夜他屋里那些老鼠定然也是她放的!那个小蹄子今日竟然还敢写对联骂他,让他当众出了这么大一个丑。
他就算是刨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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