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那日刚入了冬，无雪，但风大，自天亮起即是阴霾。此处便是孟竹山庄了，大门两旁的凤凰木上落了一层霜，冰冷的铁门上方，孟竹山庄的大匾气势如虹。

正厅外的院子里站满了人，皆着了丧服，相互间也不言语。为首的共两男一女，最左边的男子束发而冠，相貌平平，倒也还算清秀。

他身旁的男子大抵二十八九，脸庞棱角分明，五官端正，双手后背，面上有不合时宜的笑容。

身边的女子已是花信年华，冰肌玉骨，情冷神漠，二人与身据来的气质，注定他们不会淹没于人潮。

抬眸，一男子立于众前，双手被固定在十字型的木桩上，掌心凝了一片暗红的血渍，锈色的钉头于其间若隐若现。散乱的发丝，褴褛的单衣，任凭寒风刺骨，不经意间便看清了男子俊秀的脸庞，以及满身醒目的伤痕。

正厅被设作了灵堂，中央置一楠木寿棺，一男一女携一孩童跪于棺前。

男者应属而立，身着孝服，剑眉邃眸，龙猛风范且不为过。女子柳眉杏眼，鬓前簪了两朵白菊，青丝挽作发髻，袭一身孝服，虽哭红了眼圈，却是我见犹怜。黄口小孩不解世事，只照那女子模样做着，未敢多语。

礼毕，男子起身，与幼童一齐将身旁同跪的女子扶起，转身朝院内走去。

众人的目光迅速投来，男子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十字木桩上，无悲无喜，不知所想，随后正视前方，喝道:

孟天昊：“先师见背，众弟子前来相悼，不想忤逆之徒柳明辉，盗取圣物火行玉，使其流落，终寻无果。其行可诛，天理不容。

孟天昊：今，昔弟子穆懿，木行玉之传人，现承影派掌门亲见，昔弟子凌兆坤，金行玉之传人，现冥教教主亲见，昔弟子蓝若曦，水行玉之传人，现月华宫宫主亲见，余弟子共证，门婿孟天昊，土行玉之传人，现孟竹山庄庄主宣，三日为期，日月光华加身，除柳明晖之罪孽，三日之后，处以蝶刑，以慰师门。”

烈风卷地，众人的“杀”喊声随风飘荡，渐渐与天地融为了一体，留下的只有那十字木桩前的斑斑单影，以及随着命运审判而微微上扬的嘴角的弧度。

流光消了花容，淡了月貌，指间便已逝去二十年朝暮。

现下正是仲春，刻有月华宫之名的玉石依旧剔透，入宫门，寻得一处石子路，路的两旁用大理石筑起长长的石凳，凳间每五米有一石柱，两柱上端有长柱相接，构作简易的框架。凳后种了槐树，枝叶在长柱上方交汇，紫藤缘木而上，条蔓纤结，与树连理。

闻得乐声漫漫，沿路而入，漫天的紫藤花自然垂下，形成一道道紫色的珠帘。香风指引，豁然开朗。环顾四下，一样的入口还有四个，中央为池，池水清澈，池中的子午莲尚未开放。

两位女子坐于池畔，一人豆蔻年华，闺名唤作蓝雪苒，为月华宫三宫主。一件鹅黄色暗花褶缎裙，唇边的玉笛衬得皮肤更加白皙，袅袅余音，不绝如缕。

将目光投向身旁的绿绮，琴主名为蓝阡，月华宫宫主主位。乐音漫漫，习习清风，终难发现，自己再也移不开视线。

碧玉年华，手如柔荑，一身淡蓝色芊纱裙，气若幽兰。增一分则太长，减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亦不过如此。

虞然，一点黑影从花间穿过，击落几点花瓣，不偏不倚，位至蓝衣身后，朝其右肩而去。女子微笑，上身略微倾斜，堪堪与黑点擦肩而过，换来石入池塘的清脆和水面荡起的涟漪。

笛声戛然而止，黄衣起身回头查看，却并未发觉异样，满脸错愕地望着蓝衣女子。

蓝雪苒：“姐姐，这……”

话未说完，入口处的紫藤纷纷攒动，从正前方入口上端窜出一身绿影，惹得落英缤纷，却比这落花更显轻盈。

蓝衣笑而起身，绿影手中划出两枚黑点，姐妹二人轻巧躲过。

此刻绿影已到达了池塘对面，从腰间取下一条赤红色软鞭，抽打水面，激起水花无数迎面击去。

蓝衣抱起绿绮，足尖轻点越过了琴架，来到池边将内力贯于玉指，奋力一摧，听得一声琴鸣，水花近在咫尺，却又皆瞬间静止，化作更加细碎的珠花，原地落下，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

绿影冲破水帘，朝蓝衣左肩发起一掌，女子下腰后撤，令掌劈空，绿影落地，两人再一次交起了手。

黄衣微笑，并无插手之意，绿影夺琴，蓝衣躲过，一个顺势，绿绮琴立于二人之间，蓝衣左手按住琴头，顺势跃起，以右脚发力一击，被绿影双手接下，脚下一扫，琴与蓝衣一同跃起，同时运用掌力一推，正使琴落在了琴架上。

女子一落地，绿影便再次发起进攻，女子逐步后退，身上的罗裙随之摆动。最终二人合力于右掌，掌心相对的一瞬，双双后退几步，方才稳住。

孟筱如：“多日不见，不想蓝宫主还是那么谨慎。”

蓝阡“若非如此，这样的见面岂不无趣？”

即刻，二人就收了架势，蓝衣微笑，其神好似天人。

蓝阡“好久不见了，筱如。”

水面如镜，不时被几片落下的花瓣打破。绿绮和玉笛已被撤走，换作了一张红木小桌，三人倚桌而坐，桌上摆了两碟紫萝糕和三杯侍女刚奉上的香片茶。

侍女退下后，雪苒便凑到了绿衣女子身旁。

蓝雪苒：“筱如姐，你今儿怎到月华宫来了？”

#孟筱如：“怎么？不欢迎吗？”

绿衣悠悠地抿了口茶，眉眼间像极了那位头簪白菊的女子，破瓜之年，青丝自然垂下，发间没有过多的修饰，柳眉如烟，着了一袭水绿色岚媛百褶裙，绿叶醉桃，芳名孟筱如。

蓝阡：“雪苒的意思是，今是义父寿辰，一会儿我和雪苒便要去山庄贺寿，怎的你这会儿跑来月华宫？可是山庄有事？”

#孟筱如：“山庄的事自有我哥和应师兄照应，我在那实在憋闷，便想着找你们陪我去集市挑选贺礼，我们再一起回山庄。时候也不早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言罢，孟筱如起身将二人的茶盏放下，也不等二人答话，拉起二人便快步离去。

紫藤的倩影落入碧潭，施了粉黛，着了紫裳，可拟那晨霞映景，彩凤穿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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