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 嗣乵27

我的父王是人类至高无上的王，先人百世的不懈努力基础上，父王用他的智慧，和近乎残忍的手段统一了人界。

一路陪伴与他的亲人，以及朋友，全部都死去了，父王说，这怪不得别人，皆因他们没有能力自保，其中也包括了我的母亲。

父王说，为王者，不需别人了解于你，但你的每一个决定，都必须经过自己认可。为王者，无须他人来对你的决定置喙，为王者至高无上，不容许他人侵犯。

我很奇怪，为何附王爷能够活到现在，还平安无事，难道他便是足以自保之人。

我曾偷听他与父王争吵。

……

父王也经常告诉我，身为王，就要冷血无情，用最快速的手段解决问题，不计后果。优柔寡断是不可能做王的。

所以从我有记忆以来，父王都对我十分严厉，严厉到有些变态，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爱。也没有喜欢过任何东西，只因父王说，身为王，没有资格谈喜欢。必须冷酷无情才能服众。身兼天下，舍小我为众生，才配做王。

下人对我也敬畏万分，在我面前都低垂着头，怕一不小心我就会惩罚他们，尽管我并没有惩罚过任何人。

父王为我取名嗣乵，嗣是我们这一辈的字，乵乃进。父王在提醒我不断进步，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者。

我身旁从未有过异性，更未有过任何柔软的东西，我知道父王在锻炼我，让我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者。

起初我夜以继日的读书，识字，练剑，学习兵法，学习治国道理。只为每日午时父王抽查功课时，能够夸赞于我。

但时间证明了我的想法有多幼稚，我从未得到过夸赞，彼时我四岁。

渐渐的，我的努力就变成了一种无人欣赏的负气，而我也习惯了对自己残忍，对他人冷漠。做到了父王眼中的：忘我，皆为众生天下。

直到我七岁那年父王的第三个儿子也五岁了，他天生不哭不闹，在我眼里，就像个呆子。可我却经常听下人偷偷议论他，说他气质独特，像父王的一位故人。

他的眼神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孩子该有的清澈，尽管我自己也是如此。

但我总觉得他很怪异，每天我们一起读书写字练剑，他却似乎在效仿某个人一般，刻意隐藏自己的本性。

我亲眼见过他目光残忍的，杀死了一只咬伤他的幼犬。

他似乎并没有，别人嘴里的那般干净…

……

八岁那年，我和他第一次在校场，见到了附王的女儿，她个子矮矮的，容颜并不出众，但她并不惧怕我和三弟。趁着附王爷向父王禀报事情，拿着帕子，笨笨的爬上校场为我们擦汗，又从怀里掏出两块，几乎碎成渣的糕点递给我们。

她看我们没有行动，又掏出一张帕子，将糕点分成两份，其中一个递给了我。

而三弟并没有接过去，而是全部给了我道：王兄比我起得早，更辛苦。他勾起嘴角，如玉的气质，掩盖了在我眼里屠杀幼犬的影子。

以后，三弟常和我一起到附王府拜访，美其名曰：请教民生。附王爷随父王统一天下，自然是最好的老师。附王的女儿也经常趁着休息空隙来看我们，也会带来糕点和茶水。

府里的先生也会教她些功课，尽管她并不上心。

不过附王爷并不督促她。

她总是精灵古怪的，想要逗我笑。

她板着脸学习我一脸严肃的样子，让我禁不住勾起嘴角……

后来的种种……

让我有了笑容，但只在她的面前。

……

随着年龄增长，她拿来一张纸，上面写着：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

很长的一首诗，她竟然两遍就学会了，她反复念着前面的几句，脸上红晕散开，我告诉她这是我们的秘密，她竟然逃似得飞快的跑开了。

那时我知道，她要的不是我，是三弟，我唯一信赖的兄弟。

我下定决心会好好护着她。

直到有一天，父王在她的及笄礼之前，召来附王爷和我，父王说自己大限将至，常年的在外征战消耗了他的生命。

父王说完望着我，我没有任何情绪，只道：我准备好了。

随后父王询问的眼神看着附王爷，附王爷道：嗣乵很好，是最好的王位继承者。

父王似松了一口气，我抬头看着他，他英俊的面容似乎一下颓然了，老了很多，他意味深长的看着附王爷道：有劳了。

然后他缓缓抬起手召我过去：他站立起来，似乎想张开双臂拥抱我，我下意识的躲开了，父王闭着眼睛，把伸开的双臂垂了下去。时间似乎停止了片刻，我定定的站着没有移动，他又缓缓抬起手，放在与他同高的我的头顶上抚摸着。

很久过后。

也许是他的手累了，他把手放在我的脖颈，我想躲，移动了一下，生生止住了。

我抬头直视父王的眼睛，往日桀骜凌厉的眼神不见了，也许是我看错了，他眸底蕴含着氤氲的雾气，似乎在对我说抱歉。

我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父王把结茧的手放在我的面颊，抬起我的下颌，让我直视他的眼睛，道：三日后，你便是人界的王了，要记得自己的使命。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我觉得不妙，但是，父王从我出生开始，就让我准备了不是吗？我隐去心里的无数想法，不想让父王看到我的表情。

于是，我凝视着他的眼睛，面无波澜道：好。

父王摆手，示意我出去，我能感觉他的目光一直在我的后背上，我压下鼻尖的酸意，挺直腰板，似一个帝王般，跨出了门槛。

咸咸的泪水流进嘴巴里，我再也忍不住了，屏退侍卫，我独自走了两步，却看到了假山后三弟躲藏着漏出来的衣角。他一定也很难过吧，我假装没有看到他，也不想他看到此刻的我，便转身，绕道回了自己的寝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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