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藜一把将衣角全部扯过来,紧紧的将自己包裹好。
原本就散披在两肩的墨发此刻却是平添了几分狼狈。
允璇......
寒浔轻轻张开嘴,眸子里填满复杂。
寒藜倚靠在墙侧,长发将脸及胸口以下尽数遮盖住,合着她此时的状态,完全的就如同一个受刑游街的女犯人,无助,狼狈。
由于人群疯狂的推搡涌动,不少围观者都开始渐渐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正在经过的人马上。
是的,那个令他们为之失态的人正骑坐在高大的马背上,身着一身鹅黄色的华贵锦袍,脚蹬一双上好的鹿皮靴。
一头柔顺的墨发自然的打散在两肩,纤长的身体骑在马上自然而然生发出一种气场,虽感到几分清冷,却还是令人想要忍不住接近。
围观的人群如海潮一般,都抢着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以求能混个眼熟。
队行的道路被挤得愈来愈窄,队前负责开路的小厮卖力的维持着秩序,一边抱怨着今日的运势。
一小厮在仪仗前举着锦旗,小声跟身边的搭档说道:“老哥,今天这阵势可真够猛的啊,为何往**们长老回城都没这势头......”
另一人微微侧耳过来,道:“嗨,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嘿?”
“兄弟你新来的吧......我跟你讲,这大多的人呐,都是冲着三公子来的呐。”
“就是那日气势汹汹给长老下面子的那位带面具的公子?!”
“那可不嘛!”
......
已是将近暮色,天际浸染上抹抹橘黄色的霞光,令人感到宁静与祥和。
而地上,却仍是一副无可言说的势态。
小厮们奋力的阻拦着欲冲上队中的人群,随同的长老看此人山人海也只有静静的坐于轿中凝神打坐。
而这一切的‘导火索’却悠然的骑在那头拥有名贵品种的红鬃毛狮子骢上,随行着队伍的驶入缓缓的前行。
就好似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漠不关心的旁观者。
他骑于马背上,修长的双腿一直伸耷到马腹处,霞光的映射下,一双素手随性的勾着缰绳,似乎并不担心马会突然失控。
围观的群众激动的向队伍的驶向涌去,寒藜这才得到机会抬眼一顾。
她敛了敛衣角,向寒浔道谢:“那个,多谢你......替我解围。”
“这衣服,你还是穿好吧。”
寒藜侧过身去,将衣服从身上解下一把塞入他怀里。
“这......那你......”寒浔皱眉道。
“呵,我没事,反正总......有要被迫接受的事实吧。”
她撩了撩头发,叹了口气,嘴角噙上一抹浅笑:“不过你呢,是寒水阁新入门的弟子,既然都进来了,就定是被阁主看中的人吧,既如此,又怎能不注重些形象呢?被人见了这般衣衫不整的,猜猜会有何流言蜚语?
寒藜微笑着一边从楞着的他手里又取过了外衣,并轻轻的抖开来,将袖管展在他手旁,摇头以示意,“穿上吧。”
“这样对你、我都好。”
寒浔怔了怔,别扭的咬了咬唇,终还是顺着她的意将袍外衣穿了起来。
系好最后一根缎带后,他又笑着向她道歉:“师姐恕罪,方才是因我失误,不然师姐也不至于遭此境遇,寒浔惭愧。”
他拱了一礼,面色带着三分歉意。
寒藜甜甜的笑了,她用略开玩笑的语气道:“遭什么了?我可没有遭罪,你看我不是好好地,除了衣服破烂了点,其他没有伤到一毫,再说了,你唤我师姐,又让我恕罪,说的是怪好听的,但是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啊。”
“文绉绉的固然是君子的风格,但我更想要自由的相处,让人觉得......跟我在一起是一件快乐的事,真正意义上算的是朋友,而不是礼节俱全(心却远的似在天边)。”
“你可懂我的意思?”寒藜抬眼看他道。
寒浔闻言,唇抽了一下,神色看起来略微有些不自在,然不过转瞬他便浅笑道:“寒浔明白,多谢师姐提点。”
寒藜笑了笑,倏然弯下腰将过小腿以下的裙摆‘嘶啦’一下扯了下来,围着光溜溜的胳膊绕了几道,并在手腕处笨拙的打了个蝴蝶结。
两个套结看起来一个大,一个小,她努力的摆弄了半天也没能称心。
寒浔静静观了一会,直到她凑合的垂下了手,他上前道:“我来吧。”
“诶?!”寒藜惊讶的回了他一眼,“你会系这个吗?”
“我以为这个系法是只庖厨师傅才用的到的,阿浔也会吗?”
......
听到她唤自己的称谓,寒浔伸出的手静止在半空,眸子忽闪了一下,然后他笑道:“是君子是庖厨,不过都是人口中的言论罢了,给自己想做给的人做菜,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他纤长的手指在布条末端灵活的绕了几圈,最后勾上一指,轻扯紧两边,一个对称的蝴蝶结完美呈于眼前。
“哇塞——”寒藜惊喜的摸了摸手腕上的蝴蝶结,赞叹道:“你手蛮巧的诶。”
寒藜说着,又瞄了瞄他的双手。
“你的手,也很好看呢。”又补充道。
“咳咳~”寒浔干咳两声,因为此时大街上的行人已然散开,却才都因她的话而观望过来。
寒藜这才发现,自己正牵着他的手。
......
咳咳咳~
二人默契的别过了手,寒藜别过脸去,缓缓的又重复了今日的第三次‘失礼’,复而尬然的配着干笑。
寒浔则是不着痕迹的视线往两边飘忽,嘴角却渐渐的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静默了好一会,天边已然漂染成了墨蓝色。
终是寒藜先开了口:“那个,也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今日......多谢款待。”“不过楚府好像没去成呢......”
“是呢。”寒浔回道。
寒藜轻扣着指甲,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似是在可惜今日的盛况,今日光明正大出来一回,居然就因为这点芝麻大的事,错失了见那三公子的机会,真真是心痒难耐。
她默默埋怨着自己的坏运气,却未注意那心思都涌在了脸上。
寒浔见此,眉头间紧了一紧,随后舒缓着道:“今日确然是不凑巧,改日......不,就明日吧,我会再带着师姐去的。”
“真的吗?!”寒藜闻言看他,笑容灿烂的跟孩子一样,“师弟你真好。”
寒藜笑起来,眼眸笑的弯弯的,两颊隐隐现出两枚小酒窝,光是这样看,还真的就如同未涉事的纯真孩童,无忧无虑活泼而自由。可真正的她哪会有得选择,自打与寒临相立誓而约那刻起,属于她的自由就已被悄然斩断了啊。
寒浔看着她的表情,刚刚涌起的笑便隐消而逝,他轻轻笑了笑,道:“既然师弟这样好,那师姐以后是不是该改口了?”
哈?
寒浔抿了抿唇,补充道:“哈,忘了告诉师姐了,我也拜在了荀护法座下,与师姐你和寒临师兄是一个师父,所以......我们也算是......”
明明话在嘴边,却硬是道不出那后半句,气氛顿时陷入一阵尬然。
幸而寒藜掐时的打断,她接道:“没错,如此我们便是家人了。”
“家人?!”
“嗯,家人。”
“嗯......既然是家人的话,那我以后便唤你阿浔吧,如何?”寒藜笑问。
记忆里,一个悠远的画面翩然浮现......
“以后,我们便是家人了。”女孩甜甜一笑,热情的拉着小少年进屋。
“家人......?”男孩疑惑道。
“嗯,家人......”
寒浔暖暖一笑,点了点头。
这一次,还是以‘家人’的身份陪在她身边吗?......不过也好,如此也算是能安心了吧。
“天色不早了,我送师姐回去吧。”寒浔说。
寒藜点点头,上手把自己‘惨不忍睹’的衣服尽量整理的落落大方,一如初始。
寒浔说着也将自己的墨发都抛理到耳后,看着也清爽了不少,怒气一消,他也如是初识的陌上公子,随和温润,一颦一笑沁人心怀。
或是受了他的感染,寒藜一路心情倒也轻松了不少,她一作抛开了方才的那些疑惑与因匪夷建立起来的防备。
一会儿看到卖梨膏糖的便欢腾的跑过去,一会儿看到有趣的小玩意又活跃到另一个摊子上去稀奇的瞅几眼。
似乎跟他在一起,没有任何拘束,也无需操任何心,她只是她自己。
寒藜趴靠在一个挂满小玩意的小摊前,琳琅满目的手工制作品,每一个都制作的极为精致与用心。
寒藜一眼就相中了一把梨花木绘花折扇,看着小巧却又不失大气。
只是,如此入眼之物却被老板挂在了最不起眼的偏僻处,而且还挂的极高。
寒藜踮脚半天却不得所愿,想叫老板取下一看,不巧摸了摸口袋,囊中羞涩开不得口,寻思着用法术勾下来,却又怕老板误以为自己起了什么歹意,便只得愣愣的立在那儿看着。
“姑娘慢走。”老板找了顾客铜钱,送走后便来到寒藜身边,热情道:“这位姑娘,不知您想要什么?”
“我可以取下来给姑娘瞧瞧。”
“呃......不、不用......”寒藜轻声推辞着。
“拿下来看看吧,多谢老板。”背后一个男声瞬然打断。寒浔走到她身边,向头顶悬挂的那个方向看了眼,浅笑着清楚礼貌的说道。
“你......?”寒藜看着他那平静的毫无破绽的脸色,心里一抽,哈?居然也看上了,她还准备跟老板套近乎改日再买下呢。
“呐~上好梨花木精雕细刻的扇骨,保证结实使的长久。”
杂货摊老板将那柄扇身为深褐色的折扇取下递给寒浔,一边有将那扇面上的画展开给他看:“公子好眼光,这扇面呐,据说还是位有名的画师画的,您瞧这上面,还有他的刻印呢。拿在手上,当真是风雅的紧。”
哼......自知自己被晾在了一边,寒藜略微有些不悦,她一向最见不得的便是如此以貌取人的了。
虽尽力的刻制着自己的情绪,却仍是不由撅起了嘴。
或是看着寒浔衣冠楚楚,相较之下自己的这一身破烂,敢情是被人小瞧了。
自己这一身虽是破了点,但经过一番小小的‘补救’,已算是能‘赏心入目’的了......
好吧,其实这装束她自己也看不下去了。
“老板,就这一把了吗?”寒浔问道。
“公子,这种扇子不好卖,因为就算说是名家作品,大伙儿也都不太感兴趣,毕竟这是灵族,就算不修炼,手中谁还不有把备用的扇子,这个啊,有点小......”杂货摊老板摊摊手,滔滔不绝道:“您要是中意,就便宜卖您啦......”
哈?!寒藜心里一发怔。
名家手笔你收好啊,还来出来卖(等着我下次来买也成啊,这就急着推销出去了?)
“多谢老板,我要了。”寒浔不咸不淡道。
......
寒藜额上仿佛浮出几道黑线,(还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交易了)
“好嘞,公子慢走。”寒藜听到一串铜钱入手的清脆美声,心也随合着碎成几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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