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六铢香

寂寥的冬日，整座主城的百姓们都穿着白衣，战战兢兢地跪在雪地里，大气不敢喘。旁边还有三个监视的将士，平时他们都扯高气扬的，现在也只能老老实实跪在雪地里。

总有那么几个人还在悄悄说话。

“哥哥……我腿疼。”小女孩眼里噙着泪水，可怜巴巴地望着旁边略高一点的大男孩。

男孩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两秒后还是压着嗓子轻声说：“宝儿乖，这仪式马上就结束了，再忍耐一下我立刻带你回去……”

阴风疯狂叫嚣着，小女孩刚从哥哥那里得到的一点儿暖意又顷刻化为乌有。

楚辞负手而立，有些怜悯地盯着小女孩冻得发紫的脸。忽地伸出手，朝着小女孩的脑袋移了几厘米，想默默她的头以示安慰，又“唰”地一下收了回去。

这样会伤到这个阳气不足的小女孩……

已经鬼魂状的楚辞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目光里还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淡和颓意。

“愿皇后娘娘在极乐世界享尽荣华富贵！愿皇后娘娘在极乐世界享尽荣华富贵！愿皇后娘娘在极乐世界享尽荣华富贵！”众人齐声喊着，声音几乎要贯穿九天云霄，即使如此也单单是让人震慑，没有丝毫真诚之意。

听着这诡异的词，楚辞苦笑着。

即使脸色难看，却依旧没有崩了脸色，即使没什么动作也都能感受到她那股压不住的矜贵气势，“你居然到死都不肯放过我……”

祝她享尽荣华富贵？她这辈子难道少享受一分一毫了？她想要的当真是荣华富贵吗？他为何到死也不肯让她舒心一点？直到死都不能让她听到一句他许她的自由……

八年前，她被关进了金制的笼子里，那个笼子叫皇宫。她以为只要做得足够优秀她就可以获得自由，于是她跟那些腐败大臣对峙、守住西北疆土、甚至险些为了这个国家献出生命……结果换来了他彻彻底底的囚禁。

她以为她够乖就可以获得自由，她收敛了一个皇后该有的尊严，每日挂着她最厌恶的讨好笑容。可最后他依旧不为所动。

楚辞总算明白了，解脱她的永远不会是皇上，他只是个可怕的狱官，唯一能让她解脱的便是离开。她开始寄希望于死亡、于轮回，试过近百种离开人世的办法……好不容易终于离开了人世间，却让她看到这极其讽刺的一幕。这是让她死了、轮回了，也要记着的一辈子的梦魇啊。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默默隐去眉间那分无力，扭头离开了这个熟悉的国家。翻飞的雪白衣袍透着说不出来的寂凉……

“你就是这国皇后？”一个高瘦的黑衣人瞥了楚辞一眼，那双阴冷的双目透着明显的恶意和不耐。

楚辞自认为长得不差，不会让人看一眼就厌恶。

“是。”

不管如何她还是应了下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个不会笑的瓷娃娃。精致而又冷淡。

黑衣鬼干脆没再理她，不满地看着除了楚辞之外的其他鬼。他撇嘴，“牛头马面，把这群人丢到转生门去。等等，把那个女人留下。”楚辞看着他，他指着楚辞。

旁边飞流急湍的河里忽地伸出了两只青黑色的手，那些刚死不久的鬼都被吓了一跳，饶是心态相对较好的楚辞都不由多看了几眼。

那黑衣鬼似乎看到了这一幕，不屑地撇撇嘴。这种人也配进藏书阁？

牛头马面从河里爬了出来，猩红的牛头和略白的马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的脸上还顶着不知道从哪儿飘出来的水草，目光死死地瞪着这几十人，可怖至极！

众人不由被这目光吓退了几米，可即使是这样也依旧有人说话。

“这位鬼大哥！能不能放我去见见我家妻子？她没有我可怎么办呐！”这话如同丢进湖中的石头，立刻掀起了千层波浪！

“是、是啊鬼大哥，您能不能通融点？我弟还等着我回家呢……”

“鬼大哥你让我去看看我娘一眼吧！就一眼！”

听着这些声音，楚辞嘴角轻轻勾起一个浅浅的复杂弧度，似是欣慰、似是悲哀。欣慰本国子民安居乐业，悲哀啊……自己可是连想见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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