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了。
我颔首,步入庄严华贵的府邸。
十年,足以改变很多事。
当年偷溜出府必经的隐蔽角门,已老得吱呀作响。
院中幼木已高出院墙,深秋的风拂落了一地的昏黄,层层叠叠,踩上去,窸窣作响。
“您回来了。”
管事笑着行礼,身后是一溜儿小仆。
模样青涩怯生生的小仆排排站,在管事的带领下全都规规矩矩地低下头行礼,像是田间新绿的菜苗儿,却又因我这突如其来的风而瑟瑟。
偶有一两个胆大好奇的,压着头僵着脖子悄悄抬眼,偷偷打量——
“他是谁啊?是哪家的公子?”
“公子?不见得吧?他狩衣的料子很普通啊。”
“可是管事对他很恭敬——”
“放肆!”
管事一声怒喝。
“谁给你们的胆子在贵人面前嚼舌根?!”
转头又颔首上前几步,再行礼。
“这是新入府的小仆,规矩不严,冒犯了您,请您见谅。”
我没有回话。
我不喜欢这里。
管事招来几人领走了那一溜儿青菜苗儿,又欠身退到我身侧。
“大人在等您,仆引您过去吧。”
我不喜欢这里。
不喜欢他们恭敬规矩近乎刻板,又只听命于那人。
不喜欢他们言行之间,绵里藏针。
书房的门开着。
管事止了步,又欠身行礼,告退。
我仍然没有回应。
抬步,落入屋内。
“你回来了。”
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跪坐在长案之后,平静的目光中埋了一丝凛然,一丝大局在握的自傲,却非要用长辈样的慈爱来掩藏。
我不喜欢这里。
不喜欢他们惺惺作态,明知故问。
不喜欢他们看见我的狩衣时,眉间蹙起的褶皱——
那是家里的崽子们一起为我做的。
纠结讨论了几日,才由花鸟卷主笔,熬夜画好了图样;
大小崽子们轮番帮村民们打猎采药数十日才凑足钱,买到山下村里唯一的布店中,最贵最好的布料;
小袖姐排好里料外料,用粉片划好了样;
一目连带着男孩子们照着图样剪裁成大小不一的布片,然后分门别类整理好,再交还到小袖姐手里缝制成形;
袖口、领口、衣襟、衣摆各处的流云新月夜樱纹,是姑获带着姑娘们熬了几个通宵才绣完的。
从初秋到隆冬,他们每日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活动,我却直至生辰当日都毫无察觉。
崽子们藏起伤痕斑斑的双手,笑得又乖又甜,拜托前来同贺新春的弈代为送出新衣。
若非狐崽子同大天狗胡闹时说漏了嘴,我恐怕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
我不是个称职的阿妈。
我不喜欢这里。
我想回家。
想家里的晴天雨天阴天。
想奶茨的白毛,狐崽子毛绒绒的耳朵和尾巴,大狗子的大翅膀,吞崽子私藏在鬼葫芦里的好酒。
还想弈。
我不喜欢这里。
不喜欢这里的人。
我颔首,缓步行至那人跟前,正对着他曲膝跪下,态度恭谨,伏地叩首——
“劳父亲大人久候。”
但我必须留在这里。
阴阳师之阿爸居然……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