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臣妾也无话可说。”我跪地一拜,“但臣妾如今有孕之身,且是疑罪未明,算不得是罪人。但请皇上听臣妾一言。”
我心上一动,便觉此时并非是无路可走,皇上本就不信自然是容我继续说下去。“臣妾如今也身处妃位,如今既放下身段来回应流言蜚语,自然也是有所要求的。”我瞥了江秋堇一眼,“湘淑妃如今一力诋毁臣妾,那么让她来监督自然是有失公正的,臣妾恳请皇上屈尊,与容老太医一同至内室来证明臣妾清白。”我又加重了语气,“若是臣妾有罪,自然辩无可辩,若是臣妾无罪,恳请皇上严惩宫中散播流言之人,以杀一杀宫中的不正风气!”
此话便是针对江秋堇了,若是我清白,她便是逃不过的罪责。这要求并不过分,江秋堇也没有可以反驳的地方,她确是想凭着一张嘴颠倒黑白,却也抵不过我这话的通透,皇上都点了头,她也无话可说。而我只要争取到与皇上单独的机会,自然有法子把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解释清楚。
王年芊却一脸担心仍想阻止,毕竟验亲之事颇为屈辱,即便是皇上亲证,也难保未来落得一个失宠的结局。但见我摇头示意,便也不再开口了。众人皆带着不同的心思眼瞧着我与皇上、容老太医以及容予进了内室。
“容老,便是不用验了,朕相信容儿。”一进内室关上门,皇上便开了口,当然也眼见着容老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皇上,请听臣妾一言,”我不顾皇上阻拦,跪在地上,“臣妾此言必冒犯君上,或许今日就将九族之命交代在此,却不得不言。”
“容儿大可不必如此。有话直说便是。”皇上想要扶我起身,却被我躲开,才知今日事态实非后宫争风吃醋之事。便坐到椅子上静听。
“若是今日验亲,臣妾此身才是无法清白。”我单刀直入,“只因容予与皇上同是皇室血脉,一脉相承,臣妾的孩子自然与容予也有亲缘关系。”
“什么!”皇上果然无法相信,拍案而起,想来动静外面也听得到,正好,就让江秋堇得意一会吧。
“臣妾所言属实,容老太医的养子容予,正是前朝宫妃,奉天楼神女之子。”我再次强调,“当日神女被污为妖女,生下天生样貌有异的容予,不得已之下才由容老太医收留,藏至今日。”
皇上显然有些无法相信。“若是皇上不信,臣便可让容予与皇上滴血验亲,便可明了。”容老太医早知会有今日,也知道容予终归要回到皇室,他将桌上壶中的水倒出放在桌上,示意容予滴血,又递给皇上,“信与不信,只看皇上。”
皇上拿起桌上银针,滴入茶杯,只见杯中血液相融,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朕对这位...”皇上斟酌用词,又看了看满脸平淡的容予,想来他或许早就有所猜测,或是从何知道了此事,“奉天楼的娘娘,也是有所耳闻,奈何朕出生时她已被禁足宫中不得见,后来...”
后来的事我们都知道,自然是没有必要再提起,引得众人悲伤了。“皇上,”我见他慢慢接受这个事实,才起身坐在床边,起身时腿脚已经有些麻了,“如今江秋堇如此,便是太后的意思,太后早知此事,便要拿捏容予来与北方交易,以邪术来控制皇上,控制朝臣与皇上离心,此心之叵测,实在是令人惊惧。臣妾本早想说出,却未想到一事接着一事,实在是难以招架。”
皇上聪慧,自然一点就通,接受了自己多了一个兄弟的事实,事情便是好办许多。“臣妾还有一言,请皇上大计从速,莫要再让前朝后宫动荡了。”我言辞恳切,他自然听得进,只点点头陷入深思,众人则都闭口不言,室内一片沉默。
只听小窗边一阵声音传来,我伸手去开,却见一人一闪而入。
“匀褚,你怎么来了。”皇上最先看清来人,我见状便往外看了两眼,确认无人关紧了窗。“不必看了,我来时已检查过,前厅也无察觉。”他说的自然是方才我们在说的皇室秘事,“我来了,自然是夜观天象知今日是大日子,特来为林公子解惑。”
他称皇上为林公子,想来关系是不错。“若是告诉我还有个兄弟,那可不必说了。”皇上瞥了眼站在一旁平淡无波的容予,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我知道了。”
“非也非也,我要说的可是比这个要更加重要的消息。”匀褚却卖弄起来,“这事或会影响到你未来的方向。毕竟你不是为了如何处理太后一事烦心着吗。”确实,若是皇上亲手料理了太后,难免在史书上留下不孝的名声,但若是不处理,如今已是威胁朝纲不得不管了。
“说便说,你这样打哑谜有什么意思。”皇上却并未因为他的言行感到恼怒,想来他们的关系许是比我想象的更加密切些。却见容予示意我起身,自己在床上盘腿一坐。
“你与容予,并非只是兄弟那么简单。”他双目微闭,手中不断掐算,“你们俩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啪!
桌上的茶杯因着四人皆惊拍案而落在地上,碎了个四分五裂,水也洒了一地。
却无人质疑匀褚的话,他是奉天楼掌祀,自然不必专程钻窗来诓骗皇上,更何况如今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你上次...”我这才想起上次得知容予身世那日,他推算到一半,说的“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想来他当时就算到这个,只是一直等到今日才说出。
不等众人开口疑问,他便抢先一步,“我自知你们要说什么,且听我先说。便从那时有孕说起,那时,丁悦与神女皆有喜。”他对太后一向敌视,直呼其名,但皇上也并未在意,想来是一直如此,“众人如今知道的版本是丁悦诞下皇上,神女诞下一个死去的女胎与容予。”
他嘴边挂着笑,意味深长,“我今日要告诉你的事便是,那日是丁悦诞下了一个死胎,我也可以告诉你们,之所以是死胎正是因为神女是天赐的神力,她做了那么多亏心事,亦是天赐的报应。”
我本不信事件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却眼见诸多现世报,如今有了孩子,更是宁可信其有。“而神女诞下了林公子与容予。此间阴险奸诈之事不必我多说,便是狸猫换太子的伎俩。” 匀褚狠狠地啐了一口以示不满,“因此,林公子你与容予乃是同胞亲兄弟,生母也自然是神女。”
如此一来,事情便有了极大的反转。若是此事公之于众,不仅可以洗净神女冤屈,也可一力拔除太后的势力,甚至无须动摇国之根本。只是其中如何将这事从暗中转为众所皆知,也是需要些手段的。
却见皇上似乎别有所思。“朕这一生。”他喃喃自语,“最不喜的便是朕这生母...为人阴险狡诈,不择手段。却时时以孝义自劝,朕曾一度以为是后宫将她变成如此,便最不喜后院中女子明争暗斗的戏码。”他垂首思索,“朕曾有许多不得志,兄友弟恭,朕却不得不被逼着对兄弟赶尽杀绝...朕心不愿,却不得不为,这是朕一生无法原谅自己的事。”他抬眼看着容予,眼中是对亲情的渴求,“朕也曾在梦中幻想过自己有个兄弟,必然是...”
“啊对了,”匀褚适时地开了口,“虽说你俩是同胞兄弟,倒也是有先后之分。”他随即露出有些戏谑地笑,“林公子,在下不得不提醒你,容予比你先了一步。”
如此,便是容予是兄,皇上是弟。
我才知他方才戏谑的笑容意为何,阿珏如今已经是皇上,如何再开口称容予为兄长。“本是同胞出生,自然无须分先后。”容予才开了口,走到皇上面前半跪行礼,“既如此,请皇兄受臣弟一拜。”
他恭恭敬敬行了礼,一君一臣,一兄一弟,便明了了。自然也是无人会有异议的。
事情既已经落定,皇上心中亦有了决断,“朕本左右为难于天下与孝义,如今倒是分明,还在眼皮子下寻了个一母所出的亲兄弟。只是现在形式紧张,朕一时还不能把容予的事情拿出来大肆操办。”他细细思量,“只是如今万事俱备,只差一个由头将旧事重提,这着实有些棘手。”
“其实皇上大不必如此。”我却有了法子,“皇上如今是被事情冲昏了头,其实只要一切照旧,抓住了太后内外勾结的证据,再随便抓个什么老宫人来审问便是了。”
此事不该是个由头,合该是个“锦上添花”的罪责。皇上听后也深觉陷入思想困局当中,一经点破自然豁然开朗。
“既如此臣妾还有一言,”我又心生一计,“如今他们已知容予是皇室血脉,此番若是出去皇上证了臣妾清白便是打草惊蛇了。不如皇上将计就计,将臣妾一干人等禁于未央宫,不得进不得出,臣妾宫中有一前朝密道用以与圣宸宫来往。”
我抚了抚已经隆起的肚子,“臣妾也不愿将臣妾的孩子置于险境,只是此番颇有些推阿珏一人面对千军万马的卑鄙了。”
“只是如此便要委屈容儿了。”他揉了揉太阳穴,如今时局太乱,他要思虑的实在太多,“可会太累了,容儿怀着孕还要受这样的闲言侵扰…”
“臣妾无妨”我靠近拉住了他的手,“只求能为皇上分忧一二即可。”“臣弟定会护好皇嫂。”容予也拱身行礼,“请皇兄放心。”
商议细节之后,我便如约靠在床边嘶声大喊冤枉,容老太医则与皇上出去到前厅。
皇上假作怒火中烧,一到前厅便摔了茶盏碗碟,拍案怒斥,“罪妇沈容儿!私通太医秽乱宫闱!罪不可赦!朕念其侍奉多年,又念容老太医多年为皇室出力,特准许,待罪妇产后再次验亲。在罪妇生产前,容家父子与未央宫所有宫人嫔妃一律不得出未央宫!无朕旨意外人亦不得入!”
他口谕一下,便将未央宫变成了个囚笼。江秋堇正是得意,如何想得到这是皇上的计谋,只假惺惺贴上皇上轻语抚慰,“皇上切莫为了那么个人动气,臣妾宫中炖了补汤,不如皇上去臣妾那儿平一平火气。”
王年芊则不可置信,却即刻冷静下来,她知晓这其中必有蹊跷,也不相信我会与容予私通,便匆匆告退离去。皇上知晓她聪慧,自然也不去拦。
江秋堇拉走了皇上,众人散去,我便从内室中出来,未央宫的大门被关上,贴上了皇家的封条。只是此刻毕瑾婉却匆匆跑到厅前,仪容样貌均是不顾了哭成了个泪人。
“姐姐快带太医去看看思檀姐姐!方才江秋堇派人拦着不让我们进来!思檀姐姐听到皇上宣旨,急火攻心晕过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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