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年月

三年，五年...

平静的日子过得是那样的快。后来我才知道，我过去向往的不是什么平静的日子，或是说，我盼望着的日子里，有思檀、有宜德妃、有皇后娘娘、有王年芊...我盼望着的始终不是今日这样独自一人的平静。

虽然如今也有很多妹妹们陪伴，毕瑾婉已经生下了自己的孩子，也位列贵妃了；付语倾也到了妃位，孟寻伊成了令德妃，其余人升升降降也有变动，后宫也偶有流言栽赃或是下毒之事，倒也就那样。

王年芊升到了嫔位，改了封号宜。这是皇上给她最后的宽容了，看在昌皇后的情面上。她仍是那样与我疏离，偶尔也会送来一些礼品，却从未再主动踏足凤仪宫。对于她来说，凤仪宫终究属于关相映，属于那些她们的回忆。而我终究是个后来人，我能明白。

就像是我如今看着毕瑾婉一样，即便她陪伴我的日子已经远远超过思檀在世陪伴的时间，即便她比思檀对我更殷勤更热烈，我看着她，却始终只念着思檀。

但那些日子，终是过去了啊。

直到身旁人的发间已经有些花白，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深宫中待了那样久，久到我已经忘记了我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容儿。”一个再往常不过的日子，匀褚却久违地到凤仪宫来了。祭天大典之后他便深居简出，连奉天楼里的人也不大知道他在哪。

“你来了，好久不见。”我看着他，依旧是年轻的意气风发的青年样子，即便如今的我眼角已经爬上了几条皱纹，时间似乎在他身上停滞了一般。“对你来说，确实很久了。”他叹了口气，自顾自找了个位子坐下。

“你知道的，我不请自来，便是有事要告知你的。”他撑着脑袋看着我，斟酌了许久又站了起来。

“有什么便说吧。”我也从椅子上站起往院中走，其实对于他的到来，我心中隐约已有了答案。

“你知道的，当初你来，就是为了改变这个世界过去的既定。”他站在我身后，“这件事是我当时竭尽了自己的所有能力才做成的。也是我自己的一己私欲。”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恢复自己，一直在提升…”他又叹了口气，“但是似乎，有些事情，我已经阻拦不住了。”

“是要结束了吗。”我看着眼前四方的天，过去只觉得狭隘，如今却又留恋了起来。

“嗯，因为一切都…完成了，而且你这幅身子本就是病弱…虽然我想了很多办法…也只能坚持到现在了。”

“多谢你。”我转身看着他满脸愧疚的样子，弯起一个安慰的笑容。其实我知道，无数次午夜心悸惊醒，想来是他一次次将我拉回这个世界。

“是我的一己私念拖累着你。”他没有直视而是扭开了头，“或许，应该还能有个月余吧。”

“月余，不少了。”我转身站在院中，深吸一口气，让身体内充满着这个世界的气息，“如今太子已经监国，我的孩子们嫁娶皆如人意，后宫也有人看管了。我该做的，已经做完了。”

其实我知道，我这辈子，终究亏欠最多的，是阿珏。我始终，始终对他的爱有所保留，我心中记着他是君王是帝王，是高高在上的唯一的皇上。

直到这些年来，他十年如一日、二十年如一日的对我好，才让我醒悟了。他是自内心地，发自深处地爱着我。

匀禇告辞，我便匆匆往圣宸宫去。

“阿珏。”我踏入书房，他一如既往地坐在椅子上翻着奏折，见我来便起身拉着我去榻上坐着。

“怎么了，这样匆忙。”他本就比我大了十三岁，如今已是四十七了，发间早已白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只多不少。我看着眼前的他，才真真感受到了时光的流逝。

“没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告诉他我已经只有一个月了吗，他会如何，是悲伤还是愤怒。我不知道，我也不忍知道，喉间有些哽住，只抚着他眼角的纹弯起眼睛。

“没事，我就是想你了，阿珏，你老了，别那么操劳了。”无论如何，在这最后有限的日子里尽了心地爱他吧。他讶于我的转变，这样的转变是只有两个相爱之人才知道的极为微妙的感觉。

是他多年的掏心的付出得到了平等而热烈的回应。“是啊，我老了，容儿，那些事交给太子去便是了。”他拉着我，看也看不够的样子，“咱们养老便是了。”

他便比从前更热烈地爱着我，将圣宸宫直接交给太子打理，搬到了凤仪宫来，也不见别的嫔妃，只日日夜夜同我在一块，吟风弄月，或是诗词歌赋或是琴棋书画。

这样的日子，似乎比过去的十年过得还要充实而又快乐，我才知道自己浪费了多少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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