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怎么又把我叫来了?”黑袍神父如此问高秀才。
“缪大人,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嘛,家父已经有出气没进气了。”
“高,我说过很多遍了,我是研究灵魂的,这是令尊身体的问题,我真的帮不上忙。“牧师推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那,您说我该怎么办?”高秀才忙问。
“倒也还有一个办法,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胆气。”年轻的神父低言,话直勾得人心痒。
“什么?”高秀才追问。
他说得一字一次:“借尸还魂。”
高秀才惊骇,默然。
“所以说嘛,这十分困难,我看还是放弃的好。”神父劝说,感觉轻松不少,再也不必受高秀才纠缠了,他必定没那个胆魄杀人。
高秀才咬牙切齿地说:“好。”
神父没想到他竟真能答应,但海口夸了出去,总不能反悔的,只好问,“你可有心仪的人选?”“没有,但可以现找的。”说罢,高秀才翻出一把尖刀,眼神阴狠。
“不不不,”神父制止他,“你这样把人一刀捅死,还怎么用他的身体还魂?”说着摸出一包药粉。
高秀才推开房门,冲外面大喊一声:“春生!”
一个小厮忙跑过来,正是中午送走神父的那个,他恭敬地问高方才:“公子,您叫……”,还没说完,神父就用浸满药粉的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迷晕了他。
“哦,嘎的,你可真够疯的,高。”神父说,虽然刚刚分明是他动的手。
“无所谓了,快施法吧大人。”
做将小厮平躺下,牧师掏出一块红色的石头,在地上画了一个五芒星,这石头质地非常松软,面完后用去了小半块。他又从烛台上抽出几根蜡烛。摆在五芒星的五角上,再画个圆把五芒星圈起来,围着法阵转起了圈,中口念着旁人听不懂的咒语,绘制法阵的红色粉沫竟自燃起来,烤得五根白蜡烛软塌地倒了,待到火焰燃尽,床上的高员外也没了生气。唯有躺在地上的春生还喘着气。
高秀才探了一下高员外的鼻息,忙问黑袍神父:“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我驱走了这个下人的魂魄,把你父亲的灵魂转嫁到了他体内,你父亲原本的身体也就死了。”“那他……”高秀才指着的着的春生的身体,忙又改口,“家父怎么还不醒?”
“没有大事,只是用在这具身体上的药物还没失效罢了,好好睡一觉也不是坏事。就是这一回用去了我大半块贤者之石。”贤者之石是西洋炼金术的产物,是传说中纯粹的精神凝结成的宝石,事实上,这传教士纯属是讹诈,他方才用的不过是红磷,他多要点钱的话术罢了,没人见过真贤者之石
“放心吧大人,银子一定双手奉到您府上,只是这下人……”,高秀才刚想指这地上的人,忽然想起地上的已经是高员外了,只得随手向外一指道:“这下人的魂魄会不会回来寻仇啊?”“应该不会,再说没有实体,你怕个什么?没有身体,最多成为一无是处的孤瑰野鬼。”高秀才闻言放下心来,亲自将神父送出门去,待到他走远才转身回府。
但就在他回身入府后的片刻,停在门口的福特T型车的气缸忽然开始运转。
方垣在域中逛了一圈,大概熟悉了一下这片的街区风貌,说真的,看得有点痛心,只逛了半座城,却看见烟馆好几处。说起来,一路在田同看到了无数罂粟,水热非富的南方十分造合这些毒花生长,而种植一亩罂粟获得的收益比种两亩棉花都多,鸦片屡禁不止,每年造成大量白银外流,腐朽的清廷竟直接开放了罂粟种植,毕竟银子进自己口袋总比让洋人赚了了去好。
方垣原路这回,准备回吃午饭的那家店留宿,不知不觉行到了员外府,又看了一眼停在门外的车,似乎能听见引擎的轰鸣。
“怎么回事,车没熄吗?”方垣念叨。
可就在他好奇地盯着车子看时,车子又自行熄了火,好像从没闹过什么动静似的。
方垣好奇心反而更胜,走近两步想看个究竟。
车看到他好似惊慌,又轰响起来。
方垣不言不语,手按到车玻璃上,车身鼓动。
车灯陡然亮起,瞬间夺过了夕阳的光彩,映亮淡薄的夜。
汽车的后轮开始剧转,直直向前冲去,方垣也没机会思考,径直追上,心想真是世道变了,怎么什么东西都修成精。因为临近黑夜,街上的人早都回家休息了,昌辽可没有上海那般的夜生活,所以一路上倒也没见到几个人。但零星撞见的人全都惊讶地看着他,一个老道追着一辆没人的车跑,够评书先生讲好几天了。
追着追着就追到了百姓居住的胡同,这里的道路更窄,车子自然也跑得慢,方垣疾步追上,一跃攀上车,车子是敞篷的,很方便就坐到了驾驶座上。方垣回忆起在上海时的情形,努力思索起汽车的驾驶方式,他记忆力超群,几乎过目不忘,但即便别人驾车的画面再怎么清楚,他也从未上过手,只好有样学样,握住方向盘,但下一步怎么做,他是不懂的,只知别人都一直把手放在上面。
方垣手忙脚乱,把能按的物件都按一遍,喇叭鸣了,灯也关了,方垣有点慌,没了车灯他就看不清前路了,怕是要一头撞在墙上。还好,这车有自己的意识,又把车灯打开了。
方垣又一阵胡摸乱按,还真让他找着了刹车,手刹也拉了下去,但是没什么用,稍有停顿后这辆有自主精神的车又会自己启动。方垣倒是也摸清了方向盘的用法,并发现这车的自我意识拗不过方向盘的操纵,确实有一般力道在阻着他,说明它的确是抗拒的,但力量太小,无用。方垣便驾看车,想着一直耗干油箱,再怪的汽车,没了油总不该还能到处跑……大概。但万一这车就是成了精,没油也瞎窜,那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开着车在巷子中七拐八绕,一直也没能跑多远,方垣一直想住宽敞的大街上开,但奈何不够熟悉地形,一直没能驶出去。
有坚持扳着方向盘东西南北四处乱窜,又开了半晌,忽看见前面有两个女子,方垣随即猛踩车,车向前滑行一段,最终停在两个人面前,但他不敢松闸,只怕车又往前窜出去冲撞无辜的两人。
方垣脚死死踏在刹车上,刚想抬手向来人作揖道歉,忽发觉其中一个女子已经走了过来,拉开车门,把他拽了出去,方垣心道不好,这手刹没人按那还得了,急着站起往车上奔。摔人的女子自认从没见过这样肇事逃逸的人,按住他的肩来了个过肩摔,另一个女子扬手想制止,但方垣已经再次躺在地上了。
方垣惊奇两件事,一是不知为何这辆车没有再窜出去。二是自己为什么又倒了,明明卯足了力站定的。
先想想第一件,可能说其实这车妖心善,也不想伤人,暂时不必担心别人的安危。方垣仰卧在地上,仔细端详起两人来。车灯未熄,令三人的面相崭露无遗。
以世俗的眼光看,是两个美人。
看起来是一对双胞胎,而且方垣也觉得自己是出家人,不能以世俗的目光,忙道罪过罪过。
但就这么倒着也不是个事,老看着人家姑娘的脸岂不更罪过了吗,方垣站起身拍拍土,脑子一短路,说了一句:“没关系。”想来也是,在方垣看来,自家苦苦与车妖搏斗,结果却让人从车里纠出来,还被摔了两次,想想就委屈。但在外人看来他可是肇事者,差点撞着人还说没关系,哪有这么嚣张的?他又感到了一只手放到他的肩上,然后他又躺在了地上。
还是那名女子,正居高临下用审视的眼神盯着他看,另一边,她的姐妹都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对其言语了几句,方垣听力再好也没听清,但摔人的女子听了话却真就敛起了如刀如剑的目光。但她的姐妹这么一过来,就将路让了出来,车子趁着这个当口,一溜烟窜了出去。
方垣心叫不好,忙站起身,这回脑子没短路,好好地道了歉,急着追了上去。
摔他的女子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身影,冲一边的姐妹吐槽道:“什么人啊。”不是汉语,是东洋话。
“真央,别这么说,你都摔打人家两次了。”她的姐妹回道。
“车自己跑了,怪人,怪事。”她索性岔开活题,免得被教训。
“不知那位朋友受伤了没有……”岔开话题的战术好像不是很有效。
但摔砸方垣的真央却恼了,反教训起姐妹来:“姐姐!别想这档子事了,别忘了我们为什么跑到这来。所以说,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不能乱用你的能力。”
“医者仁心。”
“谁能对你仁心呢?何况你是个花匠。”
姐姐不再言语。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说回方垣这边。
方垣追着变成车的春生穿行在老胡同,春生远比方垣了解城中道路,之前是想靠复杂的巷子绕晕方垣,想不到反而弄巧成拙,这下他一个劲地往大街上跑,很快上了街,在宽广的大街上就如脱露的野马,方垣在后而死命追,春生在前边死命跑,一直隔着三丈远。
方垣的速度已然不是凡人的速度,却还是追不上全速的汽车,只好试图与对方讲道理,于是冲其低声叫喊,“停下,清停一下。”他不敢大大声,怕引来人。
但车没有停,大概是轰鸣的引擎声盖过了他的话语。方垣只好再并命加快步调,拉近与车的距离,细细加大声量:“请停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春生真就停下了,泊在路旁,但发动机还在响震。方垣走到车头前,与他面对面,问道:“你能听懂我说话吗,能吗?”
春生不能言语,只能更卖力地震发动机。
“好吧,”方垣无奈,手指着春生的右车灯,“现在,亮这个代表‘是’,”又指向他的左车灯,“亮这个代表‘否’,就是‘不是’的意思,能听懂吗?”
春生亮下右车灯。
“好,现在开始提问,你曾经是人吗?”
右灯亮起。
“是有人把你变成这样的?”
右灯亮起。
“有人害你?”
还是右灯亮起。
“中午那个洋教士吗?”
右灯。
“只是他吗?”
左灯终于亮了。
“还有别人?”
右灯。
‘你这样我也不知道是谁,总之,你想报复吗?“
右灯。当然是右,他尽力尽心服待主家,主家就如此对他,平时欺负便罢,如今还把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那你自己能搞定吗?”
没有灯亮。
“看来你不确定,那如果我解决了那个传教土,余下仇人的你自己能行吗?”
右灯再起。
“好,那么回去吧,我会为你报仇的,放心,我这人重信义,答立你就一定办到。”
春生最后亮了一下右灯,掉头驶走了。
方垣长每一口气,坐在道牙子上,已然是黑夜五月的望日,明月如镜,他不禁想,以自己的萤虫之光,能照得亮谁?但答应了别人,人无信不立。
方垣休息完,又站起身,又往旅店的方向赶,不知关门了没有。今夜月圆,华光将长街映得银亮,却唯有自己照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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