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好在接下来就没再出啥差错了，狂风也罢，暴雨也罢，对于这巨船来说都是只能起到清除船壁污渍的作用，而且阴雨的天气里Gerson可以尽情召唤威力足矣劈开礁石的雷电，要是Ascart的日记没记错，过了眼前这根石柱，再有几公里，就是幽灵属地的唯一一个可以停靠船舶的港口，是不知多久前人类帮助修建的，现状如何，是够勉强使用还是破烂不堪，没人知道，但鉴于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而且应该没被修整过，情况更可能是后者。

正如Riverman所说：

“不要抱太大希望，各位，就算是正常港口都很难停下咱这大船，而且这么久了那地方的泥沙淤积情况也不知道咋样，没准就连船尾巴里藏着的那艘小船都不一定能行，还是先想想怎么把马车和钢琴运上岸吧。”

“我们先去探探路，船长。”其中几个鱼人说。

“嗯，当心些。”

“他们总是这么勇敢。”Asgore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浓雾中说，“Unrotten……有点怀念那小子了，还有Kaylee，他们俩……希望他们俩能安稳地过日子吧。”

“Gore，他们当然可以的。”

“嗯……其实我还不咋希望他回来呢，他很特别，不像他的同类一样，任劳任怨固然好，但少了点梦想，他有梦想，他不应该只在战场上过完一辈子。”

他笑了笑，又对Regan说：

“Regan，我相信你能和他一样优秀。”

“我尽力，将军。”

Regan的能力确实不比Unrotten差，这么说是出于对“前辈”的尊重，虽然Unrotten并不比他年长。

“还有，Alex，待会儿为了方便弹琴，在车里，坐在钢琴前边就行，不用下来，也不用管外边发生了什么，需要你弹我就叫你。”

“好的国王。”他松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准备动身，“相关的曲子我也准备好了，几十首，绝对够用。”

“那就好。”

正巧那些鱼人们也回来了，他们边擦去身上的水边说：

“Riverman将军，小船没问题。”

“好，好。”他转身看向大家，“来吧，咱上船。”

这“小”只是对于大船来说，那位于大船尾部的小号登陆船差不多是正常远洋渔船的大小，只不过没有桅杆，纯靠人力驱动，也不是不行，靠岸肯定不能靠风帆，而且这么着还能节约空间，可谓一举两得。

“兄弟们！干活了！”其中一个鱼人大喊，带领其他水手走进小船的底部船舱。

搬个钢琴对于Asgore等人来说不是啥难事儿，而马车也可以通过特殊设计的通道直接驶上小船的甲板，物资什么的早已备好，大船上已经空无一人，Riverman向鱼人们挥了挥手，小船就伴随着鱼人们划桨的号子开动了。

逐渐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港口——如果它还能被称为港口的话，经历过漫长岁月的众人一眼就看出了那绝对不是近几百年的风格，近代，随着造船技术的发展，船的体型越来越大，港口也随之变大，而眼前这个，停船的木制长桥的间距非常窄，栓绳子的木头柱子也过于细，肯定扛不住巨船的拉扯。

“Riverman将军，这……能行吗？”Asgore看着那腐朽不堪的木板，有些犯怵，“那马车和钢琴挺沉的吧。”

“海边的木头一般都比看起来结实，实在不行可以用Gaster将军的巨手。”

Gaster轻点了点头。

“诶将军，你说要再没辙，我把那海面冻成冰，咱直接从这上面过不也行？”Regan灵关一闪，想了个好主意。

“确实不错，不过还是先试试那港口能不能用吧。”

船即刻靠岸，舱门放到长桥的木板上，只听“卡蹦”一声，那木板就多了个大豁口。

Riverman无奈地耸了耸肩。

“没办法，我说的是大多数。”

“行吧，那Regan，把沿岸这一片都冻上。”

“好嘞将军。”

他还是和刚才一样，摊开手掌，将寒气注入海水里，几分钟后，那冰块就已经有一米多厚了。

“和陆地一样结实，就是有点滑。”

马车和钢琴通过滑轮绳组被运到冰面上，果真如Regan所说，那冰面俨然不动，和地面没啥区别，引得大家一个劲地称赞。

“到时候啊，泼几盆水，就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Asgore说。

“欸，别这么说，不打仗要什么屏障，要造就造桥。”Gerson的手在海面上方挥动。

物资和辎重很快便被运送到陆地上，就差一个钢琴，Riverman和鱼人们在船上向他们行了一个军礼便向着大船的方向返回。

“接下来就是咱的任务了。”

话音刚落，一个灰蒙蒙，几乎和迷雾融为一体的幽灵就注意到了他们，紧接着便是一声凄厉的哭嚎，那漂浮着的犹如床单一般的身影就向他们飞速冲来。

Asgore抬手想用一个灵魂伤害的火球将它打散，立马被Alexandra制止。

“没关系国王，我来对付。”

“你的钢琴搬不过来。”

“我还有这个。”

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竖笛，随便吹了个什么舒缓的小曲儿，那幽灵便停止了哭泣，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对……你还会这个。”

“可惜声儿太小。”

“Alex，孩子，这曲子我听着好熟悉，是不是很久以前你在老家吹的那首？”Gerson思考了片刻说道。

他捏着下巴眯起眼睛，也思考了几秒。

“确实，Gerson将军。”

“怎么，二位曾经还见过？”

“啊，那是很久以前了，Gerson将军卖给过我一个齐特琴，有了那玩意我才走上学钢琴的路。”

“哈哈，算是美好回忆了，那会儿你还是个小小子儿呢。”他笑着说，“你那三个哥哥曾经也是我的得力干将啊。”

“是啊……萨伦尼亚，我人生的转折点，要不是Ellery……”

“谁？”Gerson突然瞪大了眼睛。

“Ellery，我的钢琴启蒙老师……对，Kaylee小姐的父亲。”

他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恍惚。

“那是他啊……唉……真可惜啊，那会儿我没认出来，Kaylee那姑娘整天和我说想他老爸了，早知道我就……算啦，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那孩子能好好的就好。”

“希望如此吧……”Alex有些忧郁地看向远方。

“好了各位，没必要拘泥于过去的错误中，咱该出发了。”Asgore把钢琴运上了马车。

听此，Toriel又露出了那慈母般的微笑。

他们面前有一残破不堪的石子小路，是幽灵属地内唯一一条成型的“公路”，绵延着延伸进迷雾密林的深处，顺着它前进，能直达古斯托尔堡。

“那就启程，现在是……”Asgore看了看怀表，“早上八点，唔……我都看不出来是早上，总之咱得在天黑前到达幽城，几十公里，咱得全速前进。”

马车一共有两辆，一辆由Alvin驾驶，坐着Gerson和Gaster，还以各种物资，另一辆由Regan驾驶，坐着Asgore，Toriel和Alex还有他的钢琴。

“啊偶…Regan，咱虽然很着急，也不用这么快。”

这路坑坑洼洼的，三步一小坑五步一大洞，要是一个不小心，没准整辆车连马带人全得侧翻。

“别紧张我的国王，我从小就和我老爹学开马车。”

马蹄“咯咯哒”地敲击着地面，四周有浓雾和气氛诡异的森林，还有幽灵，很难不让Alex联想到一部声乐作品，舒伯特的《魔王》。

“国王，您读没读过一首诗歌，叫《魔王》？是歌德的作品，被贝多芬和舒伯特改编成了声乐作品，舒伯特的改编版又被李斯特这个改编大王改成了钢琴独奏版本。”

“有点印象，好像是……皇城平原一战上，我跟J对决时候他唱了两句。”

“在人类那边蛮脍炙人口的一曲子，那故事发生的环境啊，和这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是在夜里，也是这么一片起了大雾的黑森林，有个父亲骑马带生病的孩子回家，那孩子发烧，林子里又有瘴气，他烧出幻觉来了，以为有个魔王，像是幽灵一样，要抓他走，然后就喊——爸爸！救我！”

他突然的一声大叫把Asgore和Toriel都下了一跳。

“抱歉二位。”他笑了笑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曲子之一，内容和情感都很丰富，而且是我最擅长的技巧。”

“听着像是个恐怖故事。”

“确实，而且……人类经常把那魔王……比喻成您，他们经常管您叫魔王，战争魔王。”

“嗯？那歌词怎么唱的？”Asgore一直很想知道人类怎么看他。

“正好我还练过男中音，那我唱两句。”

Alex清了清嗓子，便一展歌喉：

这样迟了，谁在黑夜和风中奔驰？

是那位父亲带着他的孩子；

他把孩子抱在他的怀里，

他把他搂紧，让他保持温暖。

我儿，为何藏起你的脸？

爸爸，你，没瞧见那个魔王？

那魔王头戴冠冕，身披王袍。

我儿，那是一团烟雾。

“来，跟我去，可爱的孩子！

我要和你一同做有趣的游戏；

海边有许多七色的花儿开放。

我妈有许多金线的衣裳。“

爸爸，爸爸，你没有听见

魔王轻声地对我许下诺言？

不要哭，孩子，你要安静；

那是风吹枯叶的声音。

“伶俐的孩子，你可想跟我同行？

我的女儿们会伺候你十分殷勤；

我的女儿们夜夜跳着田园舞，

跳着、唱着、摇着你使你睡熟。“

爸爸，爸爸，你没瞧见那里

魔王的女儿们站在阴暗的地方？

我儿，我儿，我看得清楚；

那是几棵灰色的老杨树。

“我爱你，你的美貌使我喜欢。

你要是不肯，我就要动用武力。“

爸爸，爸爸，他现在抓我来了！

魔王抓得我疼痛难熬！

父亲心惊胆战，迅速策马奔驰，

他把呻吟的孩子紧抱在怀里，

好容易赶到了他家里，

他怀里的孩子已经断气。

他的声乐水平远不及他的琴技，但也相当不凡，这作品中有四个角色，每一个他都能以对应的音色表现出来。

“一般看法，他们都说您的那些宽松政策就是歌词中魔王的诱骗，如果人类听信您，那就会合最后的孩子一样，断气。”

“看来他们很害怕我，那就对了。”

“您也喜欢这曲子？”

“嗯，很有气势。”

“王后，您呢？”

“听着有点心慌……”她撅着嘴说，“我还是喜欢《月光》。”

“哈哈，我想您应该是指第一乐章，第三乐章那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咣咣！不也让人心慌？”

他埋着头，神采奕奕眉飞色舞地念叨着别人不知所以的拟声词。

“抱歉二位，弹琴的人一般都这么交流，比如英雄波兰舞曲的八度下行片段，就‘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他念叨着，左手还在画圆，这“哒哒哒哒”四个一组，是在模仿那曲子中段的左手伴奏部分。

“还有李斯特的《梅菲斯特圆舞曲》，开头，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踢塔！哒哒滴哒嘀嗒嘀嗒！”

他左手突然一抬，身子也跟着一颤，带动发梢的刘海弹了起来，让头发像孔雀开屏一样飞舞。

这突如其来的一惊一乍弄得Asgore怪不适应，趁着他还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Asgore问Toriel：

“亲爱的，他平时咋不这样？”

“他平时也这样，一聊到钢琴的话题就是，估计之前在你面前还有点拘谨，现在是放飞自我了。”

“怪好玩的。”

“二位，想不想听《魔王》的钢琴改编版？”

“好啊。”

“走着。”

演奏开始，是一连串右手的八度三连音用来模仿马蹄声，音符和马车的马蹄声相得益彰，再加上他们本来就身处故事发生的无异的环境里，让二人仿佛进入了故事当中，很快，在第二小节，同样是八度的主旋律由左手奏出，那是一串极其紧凑的音阶上行，是在模仿疾风的呼号，让气氛立马变得紧张十足。

Alex弹琴是总是面无表情，可这次，他却是满面凝重，不知为何。

“看来他要‘发癫’了。”Toriel提前把手放在耳朵旁边。

“啥意思？”

“他那表情就是这意思，你听，这只是前奏，就那么响，等尾杀……做好心理准备吧，这是炫技曲子。”

这确实只是前奏，虽说是“ff”，双强的力度标识，但他弹得未免有些太强，而且极快，极清晰，照这么下去，这首一般需要五分钟才能演奏完的曲子他四分钟就能弹完。

仅仅几秒钟，他的顶级技巧就被这首曲子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接下来第十五小节末尾的这一个渐弱紧接“p”，更是把他的顶级控制力一干二净地表现了出来。

前奏的音收得极干净，为主旋律开辟了一条明朗的前路，第十六小节，首先出场的是旁白，由左右交替奏出，而右手仍要兼顾马蹄声的三连音。连续不断的快速八度震音，一般钢琴家弹到这儿右手基本就没劲了，而Alex的演奏仍极强极清晰，这全部归功于他的特殊指法，四五指轮指八度，节省力气的同时还能提速不少，可惜对四五指的独立性和手的大小要求极高，一般人根本学不来。

这一段的技巧很是艰深，快速的单指双音，双手同时的大跳，九度半的和弦，短促的上行音阶，对于体力的要求已经只是基本，没人知道为什么Alex在没有错音的同时能将每个音都弹得那么清晰，能将每一句乐句都连得那么完整，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又能将情感体现得那么淋漓尽致，二人紧盯着他那已经飞出残影的双手，看得出神，听得也出神。

第三十一小节，一个假休止式，一个双手Gm和弦后，旁白部分结束，二人能清晰地感觉出钢琴的音色变得厚重了不少，这在三角钢琴上都很难做到更别提这小立式钢琴，这全归功于Alex精湛的触键技巧，右手八度仍然没停，第三十五至第四十小节，叙事者变为父亲，马蹄声变得很弱，这不比变得很强轻松，然而浑厚的低音并没有持续多久，主旋律很快切换到右手，那是孩子的惊呼，尖锐刺耳，让他们仿佛看到了那马背上受惊的小小身影，病入膏肓，用尽最后的力气扑进父亲的怀抱，但在魔王的利爪面前那怀抱是形同虚设，又是一个假休止式，一直潜伏在迷雾里的魔王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第五十七至第七十二小节这段，他的演奏可以说是对浪漫主义和音量控制最好的演绎，“ppp”的双手大跨度演奏，Alex的手并不大，但那些十三度的和弦，仍被他演奏得像是天使的歌声，竖琴的琶音，夹杂四五指演奏的短音阶，如同微风鼓浪一般轻柔地起伏，那是魔王温柔和狡黠的诱惑，他微笑着，灵活的手腕上下翻飞，时而会延长和弦的最高音，像是歌唱家的呼吸，或者，可以叫做“Rubato”，富有歌唱性的弹性节奏，很多钢琴家毕生都在追求的技术，多么美好的场景啊，七色的花儿在岸边开放，美丽的姑娘手持金线衣裳，但这都是假的，都是虚影，第七十三小节的末尾，一个“f”的和弦后，渐强的八度音程上行，被他演奏得像Gaster到来之际的笛声，甚至还要更加尖锐，那是孩子的哭喊，最高音如同锤子砸在钉子上一样清脆而响亮，是非人的声音，也是对孩子恐惧最好的诠释，而小二度的和弦，更是将这恐惧扩大了无数倍。

音色再次变得柔和，是父亲故作镇定的安慰，但好景不长，孩子再次看到了魔王的幻影，呼喊接着父亲的安慰，孩子那脆弱的心灵哪里经得住这般上上下下，再加上病入骨髓，乐曲的最后，是“fff”，极强的一段双手八度，Alex的拿手好戏，那全然不是立式钢琴能发出的声音，那是金属的咆哮，狂风暴雨的怒吼，马蹄的脆响等诸多声音的结合，用极致理性的演奏表达极度的混乱和恐惧，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伴随着一个黯然神伤的和弦和两个柔而强的和弦的奏出，乐曲结束了。

Asgore和Toriel满面惊恐地看着Alex，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

“我的先祖，别弹魔王了Alex，这地方本来就齁吓人的。”Regan在喧嚣无比的外面都被这琴声吓了一跳，“小心林子里突然窜出个大号幽灵给你抓走。”

一根造型诡异的枯枝从马车外闪过，把Toriel吓了一跳。

“如何？二位？”Alex问。

“Alex，你是钢琴之神。”过了好一会儿，Asgore才反应过来，他细细品味着刚才的演奏，发觉其中蕴含的情感和矛盾实在过于丰富，他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只有这么几个字才能立马脱口而出。

“哈哈，您过奖了。”他转了转手腕说，“在人类那边我的外号叫钢琴魔王，弗朗兹那家伙是钢琴之王，也就是他手大，不然啊，他那名号就是我的。”

Undertale——Newcomer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