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见与再见

孟婆是知道我那些在天庭不为人知的事迹的，毕竟为了让自己女儿度过劫难而迫害一名上仙，致使仙体陨落却连肉体凡胎也不放过，这种丑事发生在天后身上，多少有损北天庭名誉。

孟婆的虚影从小仙鹤中显现，容貌姣好的她此刻一脸严肃，明眸一缩，皱了皱眉头试探着劝阻:“我不希望你去见他。”

我知道，她害怕我又受到伤害，我能明白她的担忧，可这么多年的罪也不是白受的，这个债我一定要讨回来，为了让她放宽心，我便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说:“怎么了？你还瞒着我不成？说吧，他在哪？”

“再说了，百年过去了，这种人间无趣的情爱，与我们这样寿数无限的神仙相比……”

“我早就没感觉了。”

孟婆果然还是单纯，听我一番糊弄，神色已经开始动摇，想来也是，地府之名虽然听起来阴森，但其中上到老板、下至员工都比较心直口快，比起北天庭，这里倒是民风淳朴。

眼看要成功，我便撒泼打滚，使出十足功力劝她开口。孟婆无奈，犹豫再三后，终于在我的催促下开口说：“他飞升了，如今在天后所赐的寒英殿里，还是干的那老本行，当了一个小琴师。”

听闻此言，我倒是瞬间沉默，只觉得嘴里仿佛误喝了黄连水一样。

此事说来话长，我突然想起后竟然还有点唏嘘，仿佛这事已经离我远去了亿万光年，回头看到远处的残缺房屋，再看眼前孟婆的担忧神色，我自嘲的笑笑。

“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人罢了，我一个仙孤单了这么久，看见故人总是会开心一点，上仙有着久比天长的寿数，难不成，我得一直记得他？”我说着，却暗暗揪住自己身旁的树叶子，心里却颇不是滋味。

慕青云既然飞升到北天庭，想必以我“臭名昭著”的程度，他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了，但可惜，无论我们间的关系是往昔爱人或者是从前故人，他未曾有半点愧疚与怜惜，连怀念都不曾。

“你能这样想最好，我倒是盼着你从这俗世红尘的樊笼中挣脱，奈何你倒是蠢的很，一头就栽了下去。”孟婆似是怕我再有些什么想法，轻扶着我的肩膀，紧紧盯着我的眼睛。

“婼婼，你是不是，怪我多给他了一碗…..”

“没有，你多虑了。”

孟婆无奈叹息，她明知以我的性子，这件事断然不会就如此轻易了结，恐怕日后我会更加剑走偏锋，行事极端，然而眼下她也不知道我到底要做什么，一直拦着也总归不是长久之计，总有一天我还是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与慕青云重逢。

与其这样，还不如早点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主动出击，展现出自己对他已经毫不在意，这样一来可以混淆视听，让天后放松对我的步步紧逼，二来我也可以借此机会打探他。

“你最好不要忘了我当初捡到你的时候，你差点就魂飞魄散了。”孟婆仍然不放心，皱着眉头叮嘱我。

“婼婼，你太认真，无论是人间还是天庭，这样至纯至臻的性子，他们迟早容不下你。”

我听着她的话，却觉得有些嘲讽，人间向往神界是认为人心隔肚皮，真假难测，尔虞我诈数不胜数，短短一生要几经磨砺与欺骗，可谓众生八苦。而神则在凡人心中是纯洁正直、惩处罪恶的存在。

现在想来，有些神，与人没什么不同。

我随意应了一声，心中空荡荡的，仿佛有一个洞被挖了出来，连脚下的树枝都显得像虚构般的存在。为了避免她继续说下去让我们都不好受，我及时转换了话题。

“不过，我想起凡间的一句诗叫，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你说得对，或许我们这些仙人确实有些难以看清凡人的世事”我笑着恭维她。

孟婆撇撇嘴角，对我的话颇为不屑

“你倒是生的伶牙俐齿，就你会说，也不知道是哪个凡间之人给你讲的这些什么人间道理……”

嘴角的笑乍然僵住，悄悄的看了眼孟婆，见她没有发觉，才松了口气。

谁说的？

当然是他慕青云说的。我在凡间的时候，慕青云每天都会对着我说话，仿佛认定我能够听懂一般，给我讲这些大道理。

可惜他的箴言我倒是半字未能理解，还为此迷了心智，乱了手脚。

送走孟婆之后，我有些困倦，看着塌了一半的仙府，我无奈地爬上了树。

算了，将就一下吧。

这一觉睡得极为沉。

千百年前，人间还是我从未踏足过的地方，被慕青云救了之后便一直在深山老林里修炼，没有机会出去看看，为解对凡间的“相思之苦”，只能央着可自如出入凡间的孟婆给我捎带几本人间的话本回来看。

江南之地的风光,真是我心之所向也。听说每至灯会之时,游船如织,人潮涌动,花灯交辉,恍若人间置身于仙境之中。

托了话本的福，“修炼成型后去看一次人间的灯会”，就成为了催动我修炼的动力。

在漫长枯燥的修炼与等待之后我终于能够化形，这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嘛，自然是溜出去看灯会。

我仿佛被浸在水里，又好似听见四周嘈杂的叫卖声，既陌生，又熟悉。

再睁眼时，我站在一个小拱桥上，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人，喧闹的气氛，密密麻麻的小摊，颇有几分仙气的莲花灯，还有画舫游船，不远处的烟火。

然后看见了的一双眼，黑曜石一般的色泽，看见他眼中熟悉的情绪，看见他对着我说话，薄唇一张一合，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 …

猛地从梦中惊醒，倒是梦到故人了。

我反复又想着梦中看到的场景，以及那人最后说的话。

他……说什么呢？我突然想不起来了。

懊恼的敲敲脑袋，我真是的，仙做久了，万事都不放在心上。

不过，既然山不往我，我往山便是。故人还是见一面为好。

我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北天庭的某处，有人再次不胜其烦地被惊醒。

“怎么又是她？她到底是谁？”那人喃喃自语。

青年人面若玉雕，薄唇微启，生的是剑眉星目，一双眸子仿若星河璀璨，引人不禁沉溺其中。

……

“公子，有位仙子说要见你，自称是你的故人。”

“故人？可昨天你们还说我在这天庭没有故人？”男子微微疑惑道。

“这……这我们也不清楚，不过来找您的这位上仙，正是我们昨天与您说起的那位……你可要当心了”

“哦？那位‘仙界耻辱’吗？”

“既如此，就让她稍等，我随后就来。”

“是”门外侍从小心翼翼地退下，这位新来的上仙，看着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但是处事却极为果决，短短一日收服了对他暗中使绊子的或看不起他的侍从，那铁血手段让整个仙府的侍从都要畏惧三分。

这边，慕青云站在自己仙苑里，懊恼的揉揉脑袋，这个梦从他在人间时就会偶尔梦见，可到了仙界，却是日日梦到，让他心神不宁，虽然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梦境中对那个女子说话，但想来应该是自己未飞升前的熟人，否则也不会叮嘱她跑慢些。

但那女子面容，他只要一仔细去想，便觉得头痛欲裂。

到底是谁呢？

“禀仙主，碧鲤仙子求见，说是关于你前几日梦境的疑问她查出一些眉目了。”

“如此甚好，请她稍等。我马上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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