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早餐店里包子笼上飘着浓浓的蒸汽烟，宋妙站在巷口看着这条从小长大的街道，一瞬间觉得陌生又熟悉。明明仅是隔了一晚没回来，再踩在青石板上，就已有一个世纪之远。

她走到一个棋牌店门口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大厅里还是昏黑的，室内静悄悄，仿佛是属于这个店的清晨还没到来。但宋妙很熟稔地走向最里面那个房间，她轻轻拧开门把手，乒呤乓啷的麻将碰撞声立马传进了她的耳朵。

宋妈：“哎哟，你还晓得回来喏。”

宋妙：“妈，阿姨，我先上去看书了。”

其中的一个麻友和蔼地说：“友琴呐，你家妙妙可真上进，你啊，以后可就指望她呢。”

宋妈骄傲一笑却又故作谦虚：“哎哟，哪儿有你们说那么好啊，你们是不晓得她烦起来的时候有多闹人呐。”

下家的麻友：“你就是要求高，不知道满足。”

宋妈摸了一张牌后喜滋滋一推：“啊啦，不好意思啦，胡了。”

宋妙听着楼下的动静，默然不语。她住在二层的小阁楼里，身处在单亲家庭，她从小到大没有叫过一声爸爸。小时候她觉得她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勤劳、友善、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甚至明明只是个普通至极的家庭，也不惜花费大价钱送她去高档学院读书。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发现，一切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她的妈妈控制欲太强。

她说什么话做什么事甚至于该穿裤子还是裙子，她的妈妈事无巨细地一一要求，甚至她在十岁时因为不爱吃苦瓜，被妈妈一碗米饭盖在了脸上并愤愤责骂道：“你怎么就不是个机器人呢！”

她觉得她只是妈妈去达成未完成心愿的工具。

小阁窗外飘来的烟火气像是钻进了她的脑海里，她迷迷糊糊想着，然后迷迷糊糊睡着了。

宋妈：“你一回来就晓得睡觉，起来看看几点了，饭呢！？”

宋妙梦到自己走在一片迷雾里，突然被惊醒了。她睁开眼就是妈妈的怒容，吓得她一激灵立马爬了起来，期间牵扯到昨晚留下的隐伤，她都不敢呼痛。

宋妙：“我马上去做饭。”

这边宋妈已经在厨房里忙活，她转身拿盘子正好撞上急急忙忙进来的宋妙，气得她又骂：“你别在这儿捣乱了，回来就是给我添麻烦的，出去出去！”

宋妙滞了一气，一晚上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到顶点，她使出浑身气力怒吼一声：“妈！”

宋妈被吓了一跳：“做什么啦！”

宋妙眼圈红红，她却斜挑着眼慢慢呼吸，好不容易平静后，才说：“上周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我又是第一名。”

宋妈头也不回：“考多少分？”

宋妙略一迟疑，宋妈趁这片刻就猜到了结果，冷笑：“比上次少吧，我是怎么说的来着。”

宋妙看到宋妈开始找棍子，吓得把手往后一收，急忙解释：“妈，这次的题是真的太难了，而且我还是第一名啊，别人都没考过我……”

宋妈：“闭嘴，我是不是说的你不要去跟别人比，你要比的人只有你自己，你到底听没听进去？”

宋妈找到一根两端已经被摩擦地发白的长棍，试了试力道，说：“把手伸出来。”

宋妙瑟缩迟疑地伸手，宋妈直接把她的手拉了过去，然后挥棍而下。

宋妙痛的直跺脚，已是泪眼珊珊。

等到宋妈所谓的惩罚结束时，宋妙带着泪痕回到小阁楼，她透过通红的掌心又见到了落在草坪上的红。

她心里的委屈，心里的怨，无一人可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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