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记得了

闻言，她眼帘轻抬，掠过他受伤的手，神色淡淡，唇角撩了撩，不掺一丝温情，如同她以往处理过的每一笔钱货交易，公事公办，不讲情面。

知道他赔不起，温乔夷起身，踢开了脚边沾上血的石膏碎片，示意闻讯赶来的菲佣清理干净。

她拍拍手，转身，不再给他多余的眼神，沿着泳池边缘，往场外走，目标明确。

现场安静过头，谢之年把酒瓶放回冰桶。

温乔夷（Arana）“谢总。”

谢之年这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老狐狸，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当初起疑的并非只有楚檐一人，GK幕后老板的名号在业内如雷贯耳，风评毁誉参半，手段狠，胃口大，凡事做绝不留余地，互利时，是求之不得的神仙队友，翻脸时，也是避之不及的危险猎手。

结合一系列时间线巧合和处事风格，很难不往温乔夷身上想。

谢之年：“有何吩咐？”

谢之年旁边，是坐姿难得端正的楚檐。

温乔夷在笑，但这种笑，古怪得叫人头皮发麻，明明礼貌，却疏冷势利，像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除了赤裸浅薄的利益关系，再无其他交集。

她是合格的演员，虚情假意也能装得至真至诚，可偏偏不，偏要用一身庸俗可憎的铜臭味，膈应她，膈应十三年生死与共的挚友。

温乔夷勾了勾手指，查尔斯走了过来。

温乔夷（Arana）“打坏了东西自然要照价赔偿。”

温乔夷（Arana）“这笔钱是你赔？”

目光一转，和楚檐无声诘问的视线相对，依然婉婉有仪，脸不红，心不虚。

温乔夷（Arana）“还是楚小姐赔？”

温乔夷（Arana）“或者……”

她走出两步，一视同仁，没放过躲在两位大财主身后，当隐形人的方时赫。

温乔夷（Arana）“方时赫社长？”

楚檐几乎捏碎手里的酒杯，起身，咄咄逼人地，和温乔夷公然叫板。

楚檐：“谁撞坏谁赔。”

谢之年伸手挡了挡，想劝阻楚檐，不要当众撕破脸，以免闹得太难看，话还未出口，先瞥见了楚檐异常的微表情，那是掩藏在强横外表下的忐忑。

她在试探温乔夷。

试探她是真失忆，还是逢场作戏。

昔日旧友当面拔刀，讽刺又现实。

温乔夷歪了歪脑袋，似乎在认真考量楚檐的建议，若有所思，并深以为然，调转方向，高跟鞋在瓷砖表面击出清脆声响，像临终判决的倒计时。

温乔夷（Arana）“你的经纪人呢？”

温乔夷（Arana）“没记错的话，你是JYP的艺人？”

经纪公司和艺人签订的合同，或多或少存在不对等的霸王条款，实际到手的酬劳，被公司抽走大头后，艺人仅能拿到微薄皮毛，这点工资，显然指望不上赔偿。

裴素妍：“Niny？”

温乔夷循声看去，人群中，一个漂亮高挑的女人轻声呢喃了一句，表情悲戚，情深意笃，仿佛二人早就相识，却被温乔夷的冷言冷语伤透了心。

温乔夷（Arana）“我们认识？”

裴素妍：“你不记得了？”

温乔夷（Arana）“我该记得什么？”

她蛮不在乎地笑了笑，过去的一年，她像了解商战对手一样，了解过自己的光辉事迹，娱乐圈宠儿，手眼通天，却在事业巅峰期，无缘无故地退团，那些半真半假的花边新闻里，明示暗示地爆料她和SKZ的关系非比寻常，是他们的编外忙内，JYP的亲闺女。

从别人嘴里了解自己的过去，这种强烈的生疏感，奇妙又荒诞。

她早就不记得了，如今回看那些亲昵的互动片段，像上帝视角观影别人的故事，起承转合，波澜壮阔，故事的女主角，和她长了一张同样的脸，可又怎样？她是戏外看客，坐在台下，看戏中不知有几分深情的恩爱剧目。

戏有幕终，人也要散场。

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皆是她向旁人借来的。

这一年，与记忆一并带走的，还有曾经奋不顾身、或许彼此爱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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