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的热闹遍布中原但强光之下尤有寒气,譬如杏国的朝阳宫。
“王上孝顺欲携公子王孙拜年,太后缘何不见?”朝阳太后卧榻而眠,闻之道:“他若真有孝心就不该叫哀家睹物思人。”
经年的岁月在她脸上留下斑纹,“九梁君可来了?”
老嬷嬷将燃尽的灯芯取下换上新的,“来了。”
“叫他进来,剩下的不见。”
梁杏在杏王的注目下走进朝阳宫,“给太后拜年。”
朝阳太后隔着屏风道:“哀家近日总是梦见皑皑白雪在烈日之下依旧不化”
“天象多变,此等异象时有发生。”梁杏恭敬道。
朝阳微微颦眉,“当今世上有一座山是真正的终年雪不化。”昆仑的雪一如紫醉真人在某些人心中的位置是无论过了多少个春秋都不会消弭的。
梁杏沉默片刻,劝道:“逝者已逝,请太后节哀。”
“节哀?”
屏风之后传来香炉掷地的声响伴随着老妇的嘶吼,“你们心里不都以为是哀家害死了她吗!”
梁杏壮着胆子道:“紫醉真人死于天命自然与太后无关。”
“那她儿子呢!”
终于······
朝阳太后亲手撕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依傅隐的性子是不会让冷逸知晓的。”
朝阳殿的宫人早已退至殿外故而当常年紧闭的窗口被寒风潜入时无人上前将其合上。
“冥昭城呢?”
平居庄的那位在江湖庙堂的名声并没有多响亮但依旧被记住只因他所结交的都是出身不凡威名在外者。每每想起这位梁杏都不敢大意毕竟在梁杏的印象中这位就是笑面虎,“太后既知今日何必当初。”
“哀家不是怕死!”朝阳拍案而起,赤金织就的凤凰屏风被推到在地,“哀家只想知道你的选择。”
家国与师门之间的横沟是梁杏心中的一根刺。
“及内阁一向避世隐居绝不会插手此等庙堂恩怨。”
“哼!”太后冷笑道:“当年三域遣使求亲时你可不是这番说辞。”
鹤望公主身为朝阳太后万年所出,当今杏王的幺妹,小小年纪远嫁他乡一直是太后的心病而始作俑者便是当今三域之主——侯冈木南。
“身为公主为国献身是出生既有的使命,更何况太后当年不就是为了杏坞两国的友好和亲的吗?”
朝阳身着紫锦花纹袍,披头散发地瞪着那双故作柔弱的凤眼,“太后放心,微臣前年游历之时途径三域探访过······公主一切安好。”
梁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朝阳宫的,他只记得朝阳太后眼中的变化令自己有了些许动容,他没有急着回九染城而是在王都府邸中枯坐了不知多久后缓缓取出铜镜,“傅隐······”梁杏将朝阳宫之事悉数告之,静待对面的决策。
“我现下在琅峄城会留意的”傅隐思索道:“至于平居庄的那位······他不会轻举妄动”言下之意便是都知道了。
梁杏心中的巨石并未放下,见他迟迟未言,傅隐劝道:“虽然平居庄几次行事都悄无声息但他见事已久,行事自会思量。”
冷逸带着傅隐的手录来到东城顺利的将苍翼旧部收入麾下。自此,持续数月的苍翼乱局就此收尾,现在差的就是司寇的呈文以及······坞辽帝亲下的诏令。
宫城自年宴始便由云家军布防,云庚亲守,今晨严垣也进宫伴架。萃颜宫中的夕颜花因着年宴时突然加剧的风雪已经枯了大半,所幸第二日秋风便携暖阳而至。
华美人立于秋风中感慨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秋风落地掀起少年的秋发平添无尽忧愁,“他运气比我好。”秋风无情人有情,情之一字向来是最难解的“闻达先生说你会得偿所愿只不过会历经波折。”
少年的忧容在听见“闻达”时略微抽动了一下,“他已经双目失明,怎还为着我这点小事折损修行?”
“爱屋及乌罢了”面对师长的相继离去若再不给自己寻些寄托便和真正的行尸走肉无差了。
“爱屋及乌的代价是沉重的。”华念君被他所言惊惧,“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依傅隐之心是不希望陨萚入局但生而为人,入局与否又岂能尽如人意。少年人的眼中满是朝气与希望,不该沾染江湖上的尘气。
“十人行动的名单里本来是有我的。”后来······那人笑嘻嘻的替自己去了就再也没回来。
伧葭山的白事已了轩辕肃独自行舟前往滋国轩辕夜就将各房的眼线都撤了。
黑色的斗篷摇晃在风雪中止步于山下的溪边“轩辕肃是乘槐家的船走的,至于孤舟上的不过是个替身。”
白雪落于灰发闪出点点光亮,“云师呢?”轩辕家私建的军队在轩辕浩手中壮大,其死后这队人马就不见踪影。
“大司马过世后便被轩辕肃收回。”坞辽帝未必不知道云师的存在,只是对于它如今的归属,知情与否就是未知数了。
“蝴蝶梦那边一直在查孟文堂的死因,貌似······也和云师有关。”轩辕开和轩辕拓一样是庶出但据说此人不好权位只喜诗词歌赋,若其死因真和云师有关那传言的真假就有待确认了。
伯与孟皆为长,然二者的存在却是为区分嫡庶。轩辕重嫡尤甚于长,轩辕拓就是因此怀恨在心,如今看来轩辕开的死也未必不是这方面的原因。
“轩辕肃重庶轻嫡在轩辕家并不是什么秘密。”嫡庶不分在世家中可是大忌,若是被有心人揪住那轩辕氏族的的名声和地位都将受到影响,那些身处庙堂的子弟就是首当其冲。
“轩辕家其他几房就都没意见?”冷逸问道。
轩辕茹思索片刻道:“轩辕各房所行都不同且多数手上都是有生意,仕途对他们来说就是条可有可无的捷径。”
冷逸回想起腊宴上的面孔,问道:“轩辕桥此人如何?”旁支弟子能在嫡系眼皮子底下位列九卿必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轩辕桥见过堂姐”都城周围发生血案,司寇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但轩辕桥也不想为了个江无欺得罪红阎王。
“此番事为江湖事既然司寇没有收到百姓的消息,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傅隐言下之意已很明确,轩辕桥是聪明人自然听得懂。
文惜从屏风后上前,调侃道:“是谁说不管轩辕家的?”
“现成的资源不用白不用。”轩辕家现在的局面有八成都是轩辕浩的心血。
“你是想到自己了吗?”轩辕家之于轩辕浩便如同三域之于侯冈木南,都是可以让自己为之付出一切的存在。
“在中原还是要注意点。”除了已经散掉的发髻,她身上穿的依旧是进宫赴宴的那套降红暗花织金罗裙,披风也是随意地丢在一边,
隔墙有耳从来都不是玩笑话,傅隐周遭的气压急速下降,唯有自己和文惜所处之位未变,“还是这样保险点。”
傅隐端起手边的另一尊茶壶倒给文惜,“这是普洱。”
文惜浅尝道:“老生的?”傅隐点了点头。
文惜见状,嗤笑道:“终归还是被你知道了。”
“手足之情不是轻易就能放下的。”傅隐手中的依旧是提神茶。
文惜盯着两碗茶愣了片刻,浅浅道:“你对任何人的细节都这般上心可为何对他的却遮遮掩掩。”
傅隐拧了拧眉心,叹道:“我给的他不要,他要的我给不了。”
文惜注视着茶盏,思虑道:“哪怕是为了······他们都不行吗?”
傅隐心中一颤,郁气上来不由得咳了起来,文惜见状急忙上前捶背顺气,脸上的血气也没了,苍白如纸,口中却是什么也咳不出。
“我当年在三域······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文惜默了默,道:“他不会这样做的。”哪怕是拜师刑砜的那几年冷逸也时常写信或是派人送东西回去,从来没有像轩辕浩那样不管不问到就好像不存在一样。
傅隐轻笑道:“时间可以磨平一切。”
当夜子时吞日之势被巫山裁尽,江无欺闭府不出,坞枫朝上人心惶惶,周遭势力一同涌入意图瓜分吞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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