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腊月银杏花开得正好,蓁莽来的也正好。
屋檐上的瓦片挪动时,桃李堂适时地传来“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
清廖的声气伴随着从天而降的青草化作一阵凉风将二人的视线交汇。
“令师兄已在滋国立足,你怎么还坐得住?”
数十年后再回想起这一幕白茸只觉着当时的自己委实可笑。
“羌河嫡公主孤身入中原羌王难道放心?”羌族是西部大族这些年隐隐有东进之意。
白茸收拾着案上的笔墨,浅笑道:“天下之事自有男子操心,我一介女流又能如何?”
蓁莽见她起身离开也一跃而下与其并肩而行于北海止步。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蓁莽回头欣然一笑道:“佳人离去,君子忧之。”
白茸转身便见无求疾步向前却止于百步外,那百步对他来说却是万里。
蓁莽见此心中暗自感慨:刑砜谷名声竟如此臭名昭著的吗?她不过是约美人散步也能让人如此担心,可真是前人造孽后人买单啊!
“仁先生可是担心我们私奔?”蓁莽轻佻地挽住白茸的肩膀,她出乎意料的没有挣脱。
无求没有理会蓁莽的挑衅仍旧将目光落在脸上就这样持续了半刻钟他便如释重负道:“既然你们认识,那看来是我多虑了。”
语毕行礼告辞。
待人走远白茸立即将那只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拍开,极度嫌弃。
平阳关西指羌河南挨雍,长期处于备战状态。
“军报中提到的颖国余孽是怎么回事?”平阳关附近出现大量难民自称是受颖国王室之命前来。
后面的实在是荒谬,他什么时候找了帮难民来制造骚乱,难道是文仓为了报复故意弄了这么出戏,可他都走了几个月这帮难民才出现。
“启禀中郎将,近十年里边境陆陆续续的传出颖国冤魂未散的声音,只是每次起来不久消息就散了。”
纪朝衰弱后颖国时常挑衅,其余诸侯只是做壁上观直到百年前坞枫突然发兵,强盛一时的颖国就此陨落,坞枫国借势崛起,至于纪朝的威望早就成为历史了。
苍翼不也是如此吗?
东岭见冷逸又看起了“苍翼”便道:“苍翼之战前夕大公子几番劝阻,今上却充耳不闻。”
这个人敢提起夕康相比是夕溟安排的。
哼!
王室之中的手足亲情有多牢固呢?
若是夕康还活着,今时今日又有夕溟什么事。所谓的骨肉血缘在利益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
“几年的时间就令一个强大的国家走向衰弱,直到颖炀公七年朝局大乱,奠城反夕。”上位者最忌讳朝廷内斗却无法遏制,所以只要不搞到明面上,通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天下共土中原纷争数百年,羌河独善其身的日子快到头了。”蓁莽感慨道。
“苍翼王的掌上明珠亲临,苍翼无人了吗?”白茸也毫不示弱。
苍翼王后早逝只留下一女,自幼文武双修,及笄后便随意出入苍翼庙堂,参与国事。
黄昏时分,远处的祁连山烟雾熏腾,白茸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轻松,“家师已回,你有事还是和他说罢。”
虽说刑砜弟子历来皆为男但也没有明文禁止收女的,她究竟为何要扮男装呢?
“苍翼王室中有熟悉军务者吗?”冷逸问道。
东岭斟酌道:“在苍翼王公统军乃是大忌。”在帛书中取出苍翼舆图继续道:“除了宇凌公主手下的华顺公再无其他。”
华顺公的封地就在苍翼和雍国交接的郡城,既如此那为什么伐翼之战雍国没有参与呢?
宇隐公主在苍翼的时候他就查过王室记录,其中最夺目的并非光鲜亮丽的长公主而是寥寥数语的周生王后,“周生王后祖籍何地?”
“这······”东岭吞吞吐吐道:“苍翼对周生氏来历的记载是空白的。”
北海之滨,一老一少共迎浪潮。
“早知你要来我便不举荐他了。”半月前及内阁阁主将刑砜弟子公望举荐给滋王,如今已是卫尉。
蓁莽手持沉烁,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野心,“无妨,我此行意在公家。”
公家二公子弃家族于不顾拜师刑砜并因此与兄长决裂,学成归国却不进家门。
蓁莽试探性问道:“白茸,还不知道?”
阁主摇摇头他也在纠结要不要将此事告知白茸。
“任何一场胜利都是用鲜血和白骨换来的。”白茸性格高傲且我行我素,服众与否都是个问题。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王超的兴衰,家族的荣辱,个人的功过乃至心性。
蓁莽想起父王对此人的评价:绝非池中物奈何优柔寡断。
犹豫是最大的绊脚石。
坞辽帝四年坞枫将领云庚带兵十万借道羌河南下与竹家军在南陵关开战。行军数月早已是人倦马惫,坞辽帝连喘息的时间都不给,再加上竹家军提前设防,第一战便败了。
坞辽帝性子急便再派归元,可是归元到南陵关时云庚已经距离斫额城不过百里。
“说来也奇怪归将军刚出发云家军就拿下南陵关。”东岭补充道。
严垣停步于院外,注视着发呆的女子。冷逸去了平阳关她早就可以离开蝴蝶梦了。但听曼寰的意思她甚至将巫山事宜转移到此处,似是有长居之意。
案上的小刺团打消了严垣的顾虑,看来她开始思考和冷逸之间的问题了。
就在严垣愣神之际一道群青色的身影突然闯入。
“启禀王爷,属下奉命调查悸先生行踪,如今任务完成特来复命。”少年将一卷竹简呈给傅隐。
傅隐将瓜果推到刺团面前,展开竹简查阅“宰相请进院一叙,辰良上茶。”
严垣掠视道:“你身边的人果然是样样精通。”
傅隐也不谦虚“我不喜欢莽夫。”
冲动使人丧失判断,感情使人丧失理智。
所以这两者她都不碰。
严垣感慨道:“他一辈子都在冲动。”这是父子断联后严垣首次主动提起严悸。
“北海清净,仁家修身他便不会冲动。”如今能让严垣涉险的只严黎了。
“我只是担心怀如会不会找上仁家。”依照严黎的性子若是知道了往事必定会回来问个究竟,到时候就真的闹大了。
“她不会。”爱屋及乌也不会让严黎入局,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就在严垣不知如何接话时,身着釉蓝色剑袖的少年端着香茗稳步而来,若不是右臂上蓝绿色的朱厌刺青,谁能想到他是个杀手。
“还有两个月就是元日。”坞枫国的惯例元日之期戍边三年以上将领及将士可回家与家人共度。
他只是视察,按理事情做完就可以回来只是事关苍翼他怎么可能敷衍了事。
这好像是冷逸从刑砜谷回来后和傅隐共度的第一个年头。
傅隐起身走到廊下,折起一小节树枝交给辰良,“拿着这个去平阳关冷逸就不会找你,至于该做什么,你去了就知道。”
严垣觉着树枝眼熟,细看之下心中暗叹:那不是华沙楠木吗?
又观察到泥土有翻过的痕迹就想起前段时间蝴蝶梦传出的闹鬼事件和夕颜公主回宫后的情绪,心下了然。
公家在妫城东侧,与仁家北街而靠。
“正所谓大隐隐于市不就是这么个理吗?”
面前之人不过而立就已白发苍苍,令人不禁对他白发之下的秘密产生好奇。
蓁莽讥笑道:“事到如今你不会还对他心存幻想罢?”
秋波眉下是被世俗打磨掉光彩的柳叶眼,映在海面上就像只疲惫不堪的老狼。
“及内阁首席大弟子如何?”
蓁莽怡悦道:“云一涡,玉一梭,淡淡衬儿薄薄罗。”
公极汗颜道:“你可别扮上瘾了。”
为了行事方便宇凌公主时常女扮男装外出,苍翼国王知晓了也不过一笑了之,久而久之她的胆子就变大了,这次居然在外数年不回家。
蓁莽感慨道:“见到她我才惋惜自己为什么不是真男儿。”
“他若知道你派人过去保护他,必定欢喜。”寻常女子听到这话早就脸红心跳但她却好像只是寻常的吩咐。
辰良带回的情报中不但记录了严悸失踪前的诸般安排还提到了玄觞。
严垣不知傅隐缘何提起却也如实相告:“常年征战重伤繁积加之年岁渐长,忧儿积郁而终。”
在子女之事上玄觞既不如玄重用心也不似玄幽般置之不理,故而此种说辞倒也过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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