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任何一个好奇的小朋友一样,叁滢滢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叔叔,你这个衣服好旧好破了,怎么不买新的穿?这些方块快是什么啊?是保姆给你缝的吗?还是专门定制的吗?”
拥有几十平米衣帽间的小女孩理解不了一件衣服破了缝缝补补又一年的拮据,她没见过阴暗穷酸,她不明白底层的无奈。
池隽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只是着急忙慌地想把叁滢滢送走。他抓耳挠腮的样子像回到了远古时代,他左顾右盼的神情像过街老鼠。
在地下高举菜刀狠狠剁下的男人和眼前满眼泪花双手颤抖的男人是同一人。
全圆佑的登场为池隽的手足无措画上了休止符。他从背后扣住池隽的双手,声音低沉地说:“大叔,我也想喂狗,能让我一起喂吗?”
池隽像听到恶魔低语般浑身颤栗起来。
全圆佑又在他耳边吹风:“这是你的最后机会,等一下从实招来,我们不会让你女儿看到你被拷上手铐的样子。”
听到“你的女儿”四个字,池隽牌筛子停止了抖动。光是承认叁滢滢是他的女儿,好像就给他上好了认罪的保险。这个事业和家庭双双破碎的男人,太爱女儿太痛苦太孤独,想尽一切办法折磨相似的富裕美满家庭,来求取内心的平衡。但他人生的天秤从来没有因为多一例家破人亡而被抬高一寸,他越陷越深越压越低,天秤被他的所作所为硬生生拉成了垂直线,一条绝望的通往地狱的垂直线。
我和全圆佑交换眼神,走上前牵起叁滢滢的小手,对她说:“滢滢,叔叔说得对,老师在找你呢,我们先回去。叔叔他有一点不舒服,他也要先回去吃药,等他好了再带小狗和你见面好吗?”
听到最后一句话,看到叁滢滢点头,池隽的脸上写满释然,嘴角微微向上挪动,又放下。
叁滢滢用甜甜的声音不舍地说:“叔叔再见,小狗再见。叔叔要快点好起来,我等你哦!”
“好,好,好,滢滢再见,路上注意安全,要注意安全,一定注意安全哈!” 被控制住双手的池隽无法和女儿挥手,目送她离开的眼睛混浊不堪——那里面是辛劳的压迫和分别的苦痛。
我护着叁滢滢的后颈不让她回头,自己回头看了一眼,全圆佑掏出的手铐在正午的阳光下有点晃眼,池隽的眼泪也是。
事后专案组的组员在池隽的配合下进入他的地下室搜证,一一确认了他杀人分尸的证据。池隽也在上级的特许下在入狱前带着小狗和女儿见了最后一面。
“三”在汉语文言文中常用作泛指多的量词,“3”在西方心理学中对应数字强迫症的一个表型。很多很多的爱,生成很多很多的恨,磨灭不去,强硬地扎进精神深处,造成病态的反社会倾向。被遗弃的人,反过来将你重重掷离正常生活的轨道,但他自身也由于力的相互作用重重跌下。
因爱生恨的隐身人“3”的故事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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