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南

回到北京后，杨九郎配合调度临时去了三队演几场，九熙九南九成这些同科的师兄弟们都在三队，杨九郎倒也没什么好拘谨的，只是连日来都觉得头昏昏的，心里总觉得有事，一口气闷在胸口不上不下，闷的整个人都恹恹的。

下午演完下得台来，杨九郎倚在后台沙发上刷手机，这才看见那人下午三点多发了条微博，整个人看起来醉醺醺的，迷惘的眼神看着令人心疼极了，杨九郎很想打个电话过去，叮嘱他少喝点，可下一秒，他的电话先打过来了。

杨九郎下意识的摁了静音，手机被扣在沙发上，而他像躲定时炸弹那般后退了几米。正赶上张九龄他们返场下来，看着这人的怪异行为，张九龄过去捡起手机看了眼，“不是我说，你至于吗？就算不喜欢也不用跟见了鬼一样吧。”

“你，你替我接吧。跟他说让他少喝点，别离李欧那群人太近，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杨九郎还没说完呢，那头电话已经挂了。张九龄无奈摇摇头，将手机丢给杨九郎，“哥们你怂不怂啊？明明挺在意辫儿哥的，装什么啊？”

杨九郎却没再说什么，只低了低头怔怔的盯着手机屏幕里那条他发的微博。

记得这里有我。

发完微博的人收起手机叹了口气，李欧立刻坐过来，关切问到，“别不开心了，他还没接电话吗？我说你也是，执着个什么劲儿，跟我吧，我保证一辈子对你好。”

“你别闹了，我就拿你当兄弟，咱俩，不可能的。”张云雷只顾着自己浇愁，却没看到身旁那人黑下来的脸色……

那天仨人相约去王九龙家看场球赛，下了晚场便一齐去了王九龙那，看完了比赛已经凌晨了，杨九郎又有点中暑低烧，仨人索性就在王九龙家眯下了。杨九郎也是怕传染他们俩，自己歪在了沙发上，依旧是那种头昏昏的感觉，像宿醉过后，又像久病缠身。

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杨九郎只觉得自己好像醒了又好像没醒，眼前一片漆黑，胸口像压了千斤的巨石一般呼吸困难，他用力想要挣扎起身，却像被黑暗的绳索缠住一般动弹不得。这是在哪？他屏息凝神的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忽然眼前出现了那人，那个他不敢面对的人，他正背对着自己，被李欧抱进了怀里。杨九郎想喊，想冲过去给李欧一拳，想说他有什么资格抱着张云雷，可是无论如何挣扎也动弹不得。突然一道寒光，杨九郎心中一凛，那人竟手持着一把尖刀，正对着张云雷的背……

“张云雷——”

杨九郎坐起时狠狠的吸了几口气，背后的汗已经浸湿了衣服，回过神来的那瞬间听见手机似乎在响，忙伸手捞起来看了一眼，是郭麒麟，凌晨四点半，这个时间郭麒麟给自己打电话，杨九郎只觉得周身发冷。

“喂，大林。怎么了？”

“九郎哥，你听我说，千万冷静啊！”电话那头的郭麒麟很明显的咽了咽口水，杨九郎立刻心下一紧，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机，也跟着深吸了一口气，“快说，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

“他喝多了失足从南站送客台……现在刚送到医院，情况实在不太好。”郭麒麟声音有些颤，可以听出在极力掩饰着慌乱的哭腔。

轰地一下，眼前陡然一黑，杨九郎顿时只觉得双腿无力，重重地带着整个身子砸在地上。突如其来的动静这才惊动了在里屋眯着的俩人，九龄先反应过来，扑上前去拉住那人，“怎么了这是？谁啊？谁的电话？”

九龙随着过来，却见那人像脱了力似的，整个人面无血色唯有眼眶红红的，苍白的唇微微颤抖，似乎在说什么。九龙俯下身凑近了些，附耳过去，“哥你别吓我们，你说什么？大点声。”

“南京，去南京，去南京……”

“去南京干什么啊？”九龙莫名其妙，抬头间看见了落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依旧亮着，隐隐约约还传出郭麒麟叫喊的声音，忙一把抓过手机来，“大林，出什么事了？”

郭麒麟一听见九龙的声音，跟杨九郎装出来的那点冷静一下子坍塌了，眼泪哗啦夺眶而出，“大楠，你们快来，来南京，张云雷出事了。”

“不是，什么？！辫儿哥怎么了？你说什么呢？”看着王九龙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张九龄立刻察觉不对，也凑上前去，比划着让王九龙按了免提，只听那边哭哭啼啼的声音，“他喝多了，送他们进站的时候不小心从南站的送客台上摔下来了。我离这近已经在医院了，现在我爸妈他们已经上了飞机，你们也快来吧，医生说情况实在不好，可能……”郭麒麟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直接没了动静，只剩抽泣。

“不可能！”杨九郎夺过手机便往外跑，张九龄忙去追他，回过头朝着王九龙匆匆嘱咐，“他现在这样跑出去准得出事，我跟着他，你快买机票，买完开车追我们俩去。”

深夜的医院本该静悄悄的，现在却乱成了一团，王九龙半扛着杨九郎走进来时，护士正推着那人即将进抢救室，杨九郎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脱九龙，扑到师父身边的空位置上，终于看见了那人。

他还醒着，只是有些神智不清了，他竟然还朝自己挤出了个无力的笑来，用仅有的那点力气努力发出声音，“我没事……我，你往后……”

“别胡说！”杨九郎几乎是在嘶吼，“我还有话要和你说，听见没有，你得活着！”

求求你了，你得活着，你必须活着！

ICU门口的灯亮着，整个楼道的嘈杂随着那道门一并关上了，杨九郎此刻只觉得天旋地转，像是做了一场醒不来的噩梦，为什么没和他一起来？为什么没接他的电话？为什么非要到这种地步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离不开他？

杨九郎揉了两把自己的脸，抬起头看了看周围，许多师兄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张云雷的爸妈互相依偎着倚在墙边，郭麒麟正揽着师娘坐在里ICU最近的位置上，师娘低着头抽泣着，另一边，师父正站在那道门前，背着手一言不发，可仔细些看，竟看到他的眼圈也泛着红……这样的气氛，一如死神为人间蒙上一层暗色的雾气，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带着口罩的护士从里面出来，杨九郎立刻捕捉到她那种哀婉的眼神，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来几步上前，只见那护士抽出一支笔来递给姥爷，微微叹了口气，“家属签下病危通知书。”

姥爷拿着那只笔，只觉得重的抬不起来，仿佛只要在那张纸上签上名字，判官便要来带走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人。师父上前两步挡在姥爷前头将人护在身后，“他现在情况怎么样？签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几乎全身……肋骨断了九根，差一点就插进肺里，骨盆胯骨粉碎性骨折。目前来看有心脏骤停的风险。”小护士叹了口气，“病危通知书主要是告知家属做好心理准备，你们放心，医生依旧在全力救治。”

师娘握了握张母的手，“四姨，小辫儿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张父握了握笔，接过了那张通知单。

杨九郎只觉得耳朵里灌了海水，护士的每句话都听得模模糊糊，像是隔了千万里，窒息一般的感觉霎时间袭来，浑浑噩噩间，人倒了下去。

“九郎!九郎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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