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萧流云枕着树干,躺在树枝上抱臂观月。
昨夜风清月白明如水,今夜这月色也不差,皓月千里朦胧又皎洁。
遥想当年对月独酌都未尝何为孤独,现如今他到是悟懂了什么叫“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眼睛一闭一睁,一晃十年。
太平日子过多了,总会回忆起年少时刀光剑影快意江湖的日子。
这要是让家里那小子知道了,指不定要被调笑几句。
俗话说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萧流云是实打实的怀念他那清雅别致的竹林小筑。
他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那枫林翠竹会逐渐被他淡忘。
可时间隔的越久,记忆就越发清晰,再如此般过上两年,怕不是要成为他的执念了。
他在这过活了十几年,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爹娘如何,祖母如何,长姐幺弟如何,这天下...又如何....
萧流云有时候总是会想,他还不如重伤不治一死了之,沉睡于土壤棺木,亦或是化为尘土消于空中。
这样他就不用如孤魂野鬼般,每日于脑中愁思着家人因他泣不成声、悲痛欲绝。
天知道他从小到大最怕的便是母亲和长姐的眼泪。
长姐性子坚毅不行于色。
自打长姐下定决心要接管家业后,便幻化成了高岭之花,不苟言笑的冰美人,众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冰美人。
这要是因为他哭的梨花带雨的,那岂不成了众矢之的。
还有母亲。
母亲性格开朗,常年带笑,从不与人结怨生气,他也从未见过母亲落泪。
但早年听父亲说过,她有焦郁之症,只要过于焦虑抑郁便会发作,重则致命。
唉。
只希望父亲能把他的事瞒过去。
不过关于这回家之路,他也算是摸到点头绪了。
当初张怀义捡到他的地方在河北一带,他查过那片地区正是他昏迷前与人交战的地方——燕云边界。
虽然这边的历史跟他知晓的些出入,但地点没错总有想通之处。
他顺着记忆追到老家。
曾经的青山翠竹如今高楼耸立,沧海桑田变得物是人非。
他也去过东海寻找世外桃源,花了几年时间亦是无功而返。
看来得找个机会去探探云上之城了。
正当在他合计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巨响。
声音由远及近,像是有人在打斗追赶。
谁啊?
大晚上不睡觉还有这闲情雅致。
萧流云好奇的翻过身,扒着树干朝声响方向看去,虽是夜晚但他仗着功法依旧能够识人辨物。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那一前一后,前跑后追绕着树林兜圈子的场景似曾相识,就连主人公也未曾发生改变。
萧流云不禁啧了啧舌,心里感慨着诸葛青的这帮粉丝才是“深山藏虎豹,田野埋麒麟。”
这小王道长白天被追,晚上也被追,真是悲催。
但是等两人靠近后,萧流云才看清追着王也跑的那人身份。
长发飘飘,手拿铁锹,脖子上还带着那价值十元整的火麒麟灵珠。
这——这不是冯宝宝吗!
萧流云顿时明了,难怪王也被追的这么狼狈。
可要是这么追着也不是办法,光凭王也的本事,冯宝宝就算追一晚上都未必能抓到王也。
虽说王也是张楚岚明天的对手,可他这人根本不是来争天师位的。
这些他是知道,张楚岚却不知道。
萧流云身心俱疲长叹一声。
这一天天的没个清净,拍拍屁股从树上跳下去准备制止这场闹剧。
王也见他出现本来没什么反应,但冯宝宝眼前一亮,当即大声喊道:“小云子!帮我逮住他!”
王也眼神瞬间就变了。
萧流云心想坏了,这是把他当同伙了,赶紧开口解释:“欸不是——”
还没等把话说完,王也毫不留情的一掌劈了过来。
甚至懂了真格的,掐诀用了记「乱金柝」。
萧流云瞳孔骤缩,只感觉身体动作不受控制的停滞速度减缓,等回过神来已经躲不开王也朝他腹部袭来的太极云手。
身体潜意识想要闪避,却改变了原本受击部位,几乎没收力的一掌结结实实的拍在了胸腹。
萧流云头一回对他引以为傲的反应力感到苦恼。
原本肚子挨一下顶多疼上两天,这回好了,直接砸旧疾上了。
喉头收缩险些喷血,强硬的把涌上心头的血腥压回去,咬紧牙关甚至不敢再多做张口动作。
王也全然不知,按着他的肩膀,拽着胳膊像丢麻袋一样,把他甩进两旁的树林,冷冷丢下句:“啧,别挡道!”
胸腹的旧疾是当年留下的剑伤,运气好的没损伤到心脏捡了条命。
虽说后来长好了,但毕竟是被绝世宝剑扎了个对穿。
极寒之气入体,自那之后时感寒冷,冬天成了他最讨厌的季节。
萧流云自空中翻腾半圈,捂着胸口半跪在地。
抑制不住的吐了两口血,闷声剧烈咳嗽好一阵才缓过来,不在意的拿袖口蹭了蹭唇角残留的血迹。
食指微动,让暗中跟着王也的‘相思’追了上去。
「自替身·相思偶」
“灵符·障目香!”
王也看着动作停下来的冯宝宝,顿时松了口气,疲惫的抹了把脸。
正准备离开,下一秒被挥到眼前的铁锹吓的蹿了起来。
萧流云如法炮制捞起王也蹲在树上,反手丢下‘相思’当诱饵。
障目香顾名思义,能掩住了冯宝宝的视线,但无法阻绝不了她的听感,心思单纯的认为顺着声音的方向砸去就对了。
这姑娘五感比他都敏锐,萧流云生怕露馅,直接用手掩住了王也口鼻,眼见一人一偶身影消失,才放开手。
王也盘腿坐在粗壮的树枝上,耸耸鼻尖轻声问道:“你受伤了?”
萧流云堂而皇之的眨眨眼,呲鼻反问道:“我?就我这身手能受伤?”
内心不禁庆幸天晚夜深,月色遮住了他苍白的脸。
王也若有所思的瞅了他两眼:“...也是。”
话音结束两相沉寂,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萧流云清咳两声打破局面:“内什么,我知道你来罗天大醮的目的,但张楚岚那臭小子不知道,这才把你当成威胁...”
“我知道。”
王也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咬牙切齿:“行啊,你们挺会玩啊。”
“...我也不是哪都通...”
萧流云微弱的辩解声止于王也想要刀人的眼神里,弱弱的讪笑着打圆场。
“...你都被追了一天,这瞧着天儿都快亮了。”
萧流云提议说:“要不....先睡会儿?”
王也只是默默的看着他没言语。
萧流云又说:“有我帮你盯着呢...”
王也棕色的眼睛里写满了防备与探究,干脆别过头当耳旁风。
萧流云抿抿唇,反手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苦笑着叹了口气,“你放心睡吧,我下去给你守着。”
接着从树上跳了跃下,背靠着树干盘腿坐下打坐调息。
王也垂眸盯了一阵树下的身影,伸手将披在肩上的外套扯下,沿着领口顺着边缘摸索,忽然在袖口处的触及一丝湿润。
指肚轻撵,皱着眉接借着月光看清指尖干涸的血红。
怔楞半晌后,缓缓低喃了声:“...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
天光照亮尘也,旭日东升。
萧流云睁开双眼闷声咳了口血,擦擦嘴站起身,抬头看了眼树上酣睡的王也。
想来昨夜睡的不错,黑眼圈都淡了不少。
相比之下他是一晚上都没睡。
不过像他这种习武之人,几天不睡也能保持精力充沛。
前半夜运功调息,后半夜操纵傀儡跟冯宝宝绕圈子。
也不知道这姑娘是什么出身,硬生生跑了一整夜没带喘的,甚至还越跑越精神,难道她是什么吸收天地之精华的仙女吗?!
就离谱。
王也的灵符到是真管用,愣是持续这么长时间效果还没消失。
掏出手机瞄了眼时间,距离比赛还早,还能让王也多睡一会儿,他先去找个地方洗把脸清醒清醒。
等他回来已经太阳早已日上三竿。
飞身上树轻轻摇晃着王也的肩膀,一声声唤着:“醒醒,该去场馆了。”
王也蹙起眉,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抻着懒腰嗓音喑哑:“...几点了。”
“不急,等走到场馆估计也差不多快开始了。”
王也把身上披着的外套还给他,“谢了。”
萧流云套回身上,淡淡的说:“你不必与我道谢,走吧,我也要去场馆。”
“嗯。”
王也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翻身下树。
从昨天下午开始,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莫名其妙的尴尬。
如若往常,萧流云估计会开几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来舒缓气氛,如今一反常态沉默寡言心不在焉。
王也保持着一步之遥,静静的跟在萧流云身后。
目光所及便是他挺拔的背影,心思不由自主的发散。
他几乎是王也见过的人中,姿态最好的人。长身玉立,衣袂飘飘,果然外热内冷才是他的本质。
今天的第一场比试就是王也和张楚岚。
走到场外不远处,萧流云头也不回地嘱咐着:“我让‘相思’把冯宝宝引过来,你到时候就装作被她追一晚上样子进场吧,别忘了把你那障目香解开。”
王也轻声应了应:“...嗯。”
“...还有...我...”
萧流云几次张口,话含在嘴里弯弯绕绕兜了个圈子。
微抿下唇,嗓音低沉:“不管你信或是不信,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我知你不喜,往后便不会再提起,还望你能——”
话止于此,萧流云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言说。
突然察觉到冯宝宝步子从远处奔来,才停下脚步回头冲他笑了笑,与往常无二:“就送你到这吧,我还有比试就先走了。”
微微颔首道别,接着转身往南场馆的方向走。
王也于原地驻足片刻,神情略显呆愣的注视着萧流云的背影,随即垂头丧气般长叹一声,朝着自己的场馆拔腿就跑。
此时,冯宝宝举着铁锹已然坚定不移的跟着他的脚步声狂追。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作者悄悄话——
1.萧流云的心路历程很简单,纯粹是被王也的真诚打动,继而产生的心动。
之前满嘴sao话都是为了试探王也对他的容忍度。
而王也对萧流云的做法心知肚明,只是没捅破算是变向默许了他的挑拨。
可这次王也并没有忍让,其实是想试试萧流云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萧流云看出来了,也不装了,但他又因为对王也的心动是真的,所以悸动的小心脏受了点伤。
2.其实感情线并不快,前期只是半真半假,萧流云表现的再热切,也都是装的,中期才会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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