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州多名山景致,自古便有“百山千峰万景”之说,植被茂盛,种类纷繁,相传昔年神农氏尝百草,便是在襄州一带。
而襄州的山与别处多有不同,常常紫气氤氲,风云莫测,云霞迷溕,乃天下第一苍茫之所在。
常有人说如若求仙问道,襄州是最好的去处,这也使得襄州道教鼎盛。
凡是有些名头的,山上基本都有道观庙宇,久而久之,形成了襄州独有的道教建筑群,气势极是雄伟。
八荒之一的真武便是坐落于襄州真武山上,山腰的“真武云海”奇景,名动天下,无不来观。
萧流云眼下正是在这真武山下,玉华集中的酒楼歇脚。
要问他为什么独自一人,唐青枫又跑哪去了?
还不是因为武林大会召开在即,他这个水龙吟的盟主不在成何体统。
两人前脚刚进江南,后脚唐青枫就被一纸书信召走,留他自己孤零零的往家走。
路上少了弟弟拌嘴,萧流云倍感乏味,索性身体恢复的还算不错,便辞了车夫,换了匹骏马,策马扬鞭,清风过耳,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满头白发太过显眼,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临走前又买了顶斗笠,虽然效果聊胜于无。
久违的肆意令他心情愉悦,一路走走停停,倒也乐在其中。
襄州与巴蜀一山之隔,到了襄州,就意味着离家仅剩一步之遥。
目标近在咫尺,萧流云难的起了兴致,进酒楼要了壶清酒,随意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欣赏着窗外人流喧嚣,悠哉独酌,别有一番滋味。
托武林大会的福,襄州现在鱼龙混杂,各路人马汇聚一堂。
不光有八荒弟子、江湖散人,还有慕名而来的富商巨贾,甚至朝廷的鹰犬、天波府的侍卫也在暗中潜伏,观察着风吹草动。
人多的地方,麻烦也多。
他壶中清酒才将将过半,不远处涵星坊下的茶摊突然热闹了起来,不少百姓围在周围窃窃私语。
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得过去看看,毕竟他也好奇,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在真武山脚下闹事。
萧流云留了些碎银,扶了扶斗笠朝着那边茶摊走去。
茶摊面积不大,不过几张桌椅长凳。
好在位置极佳,把在真武山的上山口,来回行人过路口渴,都会到这来壶茶解渴,生意算不上好,填饱肚子也绰绰有余。
但今天,小茶摊迎了位大爷。
这位大爷一袭绯色罗袍裙,衬以白花罗中单,头戴幞头,脚穿革履,瞧这穿着打扮显而易见是个官爷,而且还是个高官。
不单是他,后头着两个穿戴重甲的护卫。
手上战斧锃光瓦亮,寒气逼人,知道是朝廷护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辽人入境劫掠来了呢。
茶摊伙计哪敢招惹这位大爷啊,脸上陪着笑,战战兢兢,低声下气的开口:“几位官爷的钱还没给...”
“给钱?”
官爷冷哼一声,“我等还用给你钱?”
茶摊伙计不过也只是帮工,一听这话,当即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连连摆手作揖,声音带着哭腔:“小民上有老下有小,赔不起啊....求您了官爷!求您了!”
那官儿只是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嘴角一翘,满口高傲:“我等奉旨来此,买你的东西,是你的福气!”
好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看的他手掌止不住发痒。
萧流云摘下斗笠,几步上前穿过人群,呲鼻呛声道:“连平民百姓都知道以钱易物,怎么,阁下身为朝廷命官,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
民不与官斗,江湖同样有江湖的规矩。
可官爷撒泼的位置,属实选的极差。
真武山脚下可不止有慕名祈福的香客,还有像他这种见不得恃势凌人的狗官。
更何况,萧流云本身对朝廷的那帮酒囊饭袋不喜,他这么一闹,更是往枪口上撞。
官爷没想到会有人给一个小伙计出头,登时转过头看向他,似乎想用眼神将他吓退。
萧流云岂会怕他,抱着手臂任他打量。
然而四目相对之下,见萧流云满头白发,反倒把自己给吓一跳,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想来这狗官眼睛是小了点,眼力见到是十足,一看就知道他不好惹,愣是没敢还嘴。
可刚才装腔作势高傲自大,眼下又不想因为一句话就乖乖给钱丢了脸面,最后胸口含着口闷气,挺直腰板,梗着脖子翻了他一眼:“草莽小儿真是可笑,我们走!”
话音刚落,便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护卫转身离去,步调慌乱,看上去到是体面。
瞧他们离开的方向,应该是上了真武山。
“如此明火执仗,巧取豪夺,也配称之为官?”
低沉的男声打从上空缓缓响起,腔调端的漫不经心,但还是能话语中听出些许嘲讽的意味。
那人凌空而下,落地无声,甚至未激起半丝灰尘,必定是个内家高手。
身着白衣镶金软甲,肩披黑狐裘披风,穿着打扮独特而华贵,长发仅用一只银簪半束,流露出几分随性与不羁。
五官深邃,棱角分明,剑眉星目中隐约间似乎藏了些难以言道的故事。
只不过,他手上的那把黑柄金鞘的长剑,萧流云瞅着眼熟,似乎像是在哪里见过。
“这位老板。”
男人慢条斯理的说:“你剩余的货我都包了,稍迟会有人来取。”
茶摊伙计激动地连声道谢:“哎呀,多谢!多谢大老板!”
萧流云挑了挑眉,把玩着手上的斗笠,饶有兴趣的开口:“这位老板到真是慷慨,可否请教姓名?”
男人唇角轻勾:“我姓沈。”
“哦,沈老板。”
萧流云了然般点头,转而又问了句:“沈老板也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
“这倒不是。”
沈老板持剑抱胸,认真的回他说:“我为一人一诺而来。”
....一人一诺...?
还没等萧流云仔细琢磨这一人一诺,沈老板突然问道:“想买什么?”
萧流云没反应过来,懵懵懂懂的应了一声:“嗯?”
沈老板似乎被他的模样逗到了,沉声轻笑道:“你我投缘,今日你想买什么,我如数买单。”
“额...”
萧流云直言道:“这不太好吧。”
沈老板不以为然,笑着说:“花出去的钱才是钱,给适宜的人买了适宜的东西,钱才算有了价值。”
说完,他抬起手臂轻挥两下。
几名黑衣侍从倏然间出现在他身边,抱拳拱手恭敬道:“家主有何吩咐。”
沈老板微微侧头吩咐道:“这条街上的所有东西,全都买下来,送到这位少侠的住处。”
嘱咐完手下,不等萧流云回绝,单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迈开步子打算走人。
萧流云有那么一瞬间,脑子不合时宜的联想到了先前,他和王也一起看的那部,长达一百多集的家庭狗血伦理剧。
无他,只能说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一段时间内很难遗忘。
里面挥金如土霸道总裁公子哥男主,似乎也是同他这般豪气冲天,给女主买了整条商业街当做见面礼。
萧流云当时看到这段的时候,差点笑到在王也怀里。
王也满头雾水的问他笑点在哪?
萧流云意味深长的回他说,看吧,之后有这姑娘受得。
最后结果,真同他这话如出一辙,要是没这条商业街,之后也扯不出后面几十集的‘大戏’。
所以,碰到陌生人突然莫名其妙的送你东西,甚至是一整条街,他还是建议直接报警最为妥当。
可眼下时代天差地别,官府哪管这些?
萧流云眼瞅着黑衣护卫纷纷不见影子,似乎真的听了他的话去大买特卖了,连忙提高音量想把人拦住。
“沈老板!你——我要这些没用啊!”
沈老板头也不会的说:“东西你若喜欢就留下,若不喜欢,就送分给此地民众好了。”
他语气轻快,末尾还带着丝笑意,似乎心情极佳。
那沈老板似乎有急事走得快,萧流云站在原地,转过身顺着街口扫了两眼。
襄州道观庙宇不尽其数,因此,最不缺的就是上香祭祀用的香纸。
好巧不巧,临近真武山下的这整条街,做的就是香纸的生意。
萧流云笑了。
他觉得这沈老板怕不是知道他,不然为什么送他整条街的香纸。
随后又想,他何必拿恶意揣测他人好心呢?
此番不过是无心之举,更何况,这帮护卫还能真拉着几车的香纸追到唐门不成?
萧流云扣上斗笠,回酒楼牵回他的小白马。
也不知道今天运气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他刚走出马棚,迎面撞上了个人,还是个熟人。
来人裹着一身墨绿短打,领口大开,露出健硕宽阔的胸膛,带着几分不羁的野性。
五官刚毅而分明,尽显英气,身材高大挺拔,宛如山峦挺立,腰间悬挂的大酒葫芦,更增添了几分豪迈与洒脱。
他叫江山,是公认的江湖第一帮派,丐帮帮主江匡的徒弟,也是他的义子。
萧流云这次是真的有些意外:“江师兄好久不见,近日可好?”
江山外表风尘仆仆,但眉眼间难掩喜色,见到他亦是惊喜万分:“云师弟平安无事便好。”
“自打传出你失踪的消息,师父担心坏了,每天都吩咐弟子搜寻你的下落,你回来了,可得找个时间去荆湖看看他。”
萧流云抽了抽嘴角,弱弱的问:“江前辈不会打我吧...”
江山一愣。
他自幼因为调皮捣蛋,被江匡揍大的,后来这件事又被师妹秦岭添油加醋的当笑话讲了出去,以至于江匡的大魔头形象在年轻一带盛传。
实际上江匡为人豪爽仗义,侠骨柔肠,只是表面上看上去略显粗犷罢了。
江山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带上好酒,几条江鱼,师父是不会对你大打出手的。”
萧流云其实并不是怕挨拳头,再者江匡本就对他欣赏有加,怎么可能会动手打他?
只不过这人一到中年,总能涌现出当媒婆的潜质,面对江匡的热情,他属实难以应付。
“好,改日定当拜会。”
萧流云话锋一转:“江师兄怎么有空来襄州?”
江山笑了笑:“我此前去伏龙谷与大哥呼延鸿相认,返程恰好路过襄州。”
萧流云疑惑:“伏龙谷?”
江山也不藏着掖着,给他解释道:“当年龙鳞刺一案,沈大侠将我兄弟二人从天牢中救出,我半途走失,被丐帮捡走收留,大哥则随沈大侠于伏龙谷修行避世。”
“后来,大哥认沈大侠为义父,而——”
萧流云接话道:“公子羽就是你大哥的义弟喽?”
江山不由尴尬的挠了挠头:“没错,只是公子羽性情桀骜,并不承认,自沈大侠因病故去后,便出走伏龙谷。”
“大哥如今继任伏龙谷谷主,遵沈大侠之命,改名为沈孤鸿。”
萧流云若有所思,心下有了计较。
沈。
姓沈的大有人在,但是,姓沈却又家财万贯,武功高强之人,他就不得不深究了。
萧流云隐约,似乎猜出了刚才那位沈老板的真实身份。
沈孤鸿,一人一诺,公子羽....
算了,管他呢,眼下还是先会唐门要紧。
——作者悄悄话(一些题外话,不感兴趣可跳)——
1.关于沈孤鸿送一整条街这个行为,是原剧情。
如果真碰到这种是,我建议大家下载国家反诈APP(?)
豪是豪,说实话,起初我真心动了,我当时想,卧槽,牛×!
但我自打知道整条街都是香纸之后,再结合之后狗屎一般的剧情,简直心中复杂情绪难以言表。
其实本质上我并不讨厌沈孤鸿,但他真的也不讨喜,一般一般吧。
2.龙鳞刺一案。
整个案子很长一大篇,其实很简单,总结来说就是皇帝闲的蛋疼,我随便说说,大家当个故事看就行了。
宋太祖被杀后,他弟弟赵光义篡位坐了皇帝。
大宋忠孝王呼延显,世代元勋,为平定天下立下赫赫战功,极为宋太祖器重,但北宋江山夺自后周,后周末代世子柴复光蛰伏多年之后,投身呼延显之府。
赵光义本身就是篡位,这位兄长忠臣又收留后周血脉,他自己就心虚啊,怕也被篡位,于是就“先下手为强”,下令将呼延显全家拿于天牢之中,并公告天下将不日抄斩,以定国基。
呼延显曾经出海时,意外结实了沈浪之子沈沧海,还救了沈沧海的妻子,两人一见如故结为好友。
沈沧海一听好友入狱,单枪匹马杀进天牢救人,结果还是完了一步,呼延显已经自尽,狱中墙上仅留“何惜一死报太平”七字血书,沈沧海大恸之下,只得救出呼延显两个儿子离去。
这两个孩子一个叫呼延鸿,一个呼延泰,就是现在的沈孤鸿和江山。
赵光义派出十万禁军与数千高手追缉,沈沧海携老弱家小一路逃亡,疲于奔命之际,不得不祭出父亲当年所传下的“尊字令”,传讯江湖来援。
尊字令出,武林不得不遵,白玉京率青龙会大军,接引沈沧海于燕云大漠之中。
眼看朝廷和与江湖将爆发一场血战,就在这时候,白玉京突然反悔了逼沈沧海同他决斗。
此战之后,沈沧海与白玉京竟双双人间蒸发,朝廷宣布,沈沧海与呼延显的一对孩儿呼延鸿、呼延泰已死于大漠之中,龙鳞案结。
(沈沧海是沈浪的儿子,但是我确实是不喜欢沈浪啊,也不喜欢朱七七。
说不出什么理由,只是单纯的反冲,提不起好感。
沈浪还有一个儿子,就是阿飞,是他和白飞飞的儿子,比起他俩,我更喜欢白飞飞,可能是长得漂亮吧。
我指的是剧版,要是有原著党,当我没说,这一整本武林外史,我都不怎么能看的进去)
(就是因为沈沧海和白玉京决斗这件事,导致后来青龙会四分五裂,口碑一落千丈,人喊人打。
白玉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觉得是因为他想借这个机会,逃出青龙会。
为什么说逃呢。
我先前说过,白玉京就是个代号,谁身上有李唐王族的血脉,谁就是白玉京。
末代白玉京根本无心复国,他觉得这一切都是束缚他的枷锁,本能上是排斥的,成为白玉京也只是赶鸭子上架,还有就是他身上流淌的血脉。
他说天上白玉京,只有放弃了天下,才能回到天上。
只有舍弃那些真龙之血,复国之旗,传世之咒,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借着跟沈沧海决斗,既能有理由退隐江湖,又能避免朝廷和江湖爆发血战,一石二鸟,何乐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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