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旅者

【时空监测局总部请求连线】

冰冷的机器声音响起，兀自打破这份寂静。

小心抬头，扫一眼偌大光幕上闪烁的通讯申请，眼神示意接线员同意，酒红色的眼眸仍紧盯光幕上的曲线和数据——数据不对，而且是骤变式的。

“执行局，监测局叫，收到请回复。”

“收到，请讲。”

“监测时间今日凌晨04:04:51，时间出现漏洞，导致多个星球出现断层，请执行局尽快处理。”

小心垂眸，打开监测局整理好的灾难名单，上面的“阿德里星”极其刺眼，不知道断层的大概时间是多久，会不会对现在的伽罗造成影响。想着，小心继续往下看，只是手中开始申请与伽罗通讯。

时间……时间……

三十年前吗？

【对方通讯中断】

小心赶紧让通讯员连线监测局，当通讯接通之后得到的答案却是：“上将昨天就没回来，总部一直在找，暂时没找到。”

“现在有人指挥吗？”

“现在是长老在指挥。”

“嗯，有消息通知我。”

“收到。”

小心带上遇难名单，分配完任务，快步走到停机坪，翻身进入自己的飞船，用最快速度直奔伽罗的房子。

门敞开一条缝，推门进去，里面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维持伽罗平常连鸡蛋也得摆得方方正正的习惯，床上也没有折痕，只有书桌前的椅子被拉开。按照伽罗的习惯，如果他离开过这把椅子，那么椅子应该归回原处，而不是现在这样被拉开，说明伽罗消失之前并未离开过这把椅子。

“如果是突然消失，应该是时空断层的影响。”

小心证实自己的猜测之后从抽屉里拿出伽罗的相册，一页一页查找消失的起点，以此确定时空断层的具体时间。

看到三岁半的照片时，后面的相册全都成了空白。

时间确定。

【您正在前往三十年前的阿德里星，请问是否更改旅途】

“否。”

身体一点点被黑色洞口吞噬，再一眨眼，入眼即是阿德里的街道，小心不由称赞时间把控之精确，此时的阿德里星并未出现任何断层迹象。

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牵着身边大人的手从游乐园走出——那是伽罗。小心正欲开口，脚下的街道突然裂开，小伽罗和伽奥毫无征兆地坠入裂痕，小心反应快，一手抓住裂痕边缘，翻身上去，用最快的速度奔向小伽罗，下方的伽奥甩手将儿子扔上去，小心扑下去想要接住小伽罗，手指在触碰到小伽罗的瞬间，裂缝瞬间合上。

【您正在前往一年前的阿德里星】

机械音从裂缝中传来，那之后，阿德里星只剩下四处裂开的地面和无处不在的惨叫。

黑色洞口打开，小心捂着胸口坠落在昏暗的巷子里，大口喘气，正逢下雨，冰凉的液体顺脸颊淌下。

雨下了一夜。

小心走出巷子，身上的衣物早已被弄干，努力打起精神，开始寻找年仅两岁的小伽罗。此时的贝丝和伽奥正在陪小伽罗过生日，蛋糕的香气氤氲在空气中，引得小伽罗哈哈直笑。

小心打开资料，确认小伽罗的安全后按照名单一个一个寻找其他的人。

小心一直在寻找时空断层的原因，只是一直没有什么收获，此后半年，小心的日常始终是确认每个保护对象的安全，不时出手处理一下逃跑的嫌疑人，原本是计划就这样一直待在暗处，唯一一次被伽罗看见还是路上抓人。

说来其实也是非常荒谬的场景。

当时天朗气清，小心如往常一样在小巷子里目送小伽罗回家，就在这时，首饰店附近响起撕心裂肺的喊叫：

“抓强盗啊！”

小心看向声音来源，长着猫耳朵的女士脱下自己的高跟鞋边跑边往前方砸去，嘴里一直骂骂咧咧，周围有人听见，也赶忙撒腿就追，只是仍追不上，前头的老婆婆颤颤巍巍地将拐杖探出去，被一跃而过。

“不好意思，借用一下。”待那人同意，小心翻身上车，骑着摩托用最快的速度绕过街上人群，单手压弯，膝盖磨地，转到那强盗面前停下，见那人有逃跑的意思便闪身到那人面前，一个扫堂腿把人弄倒在地，意识到这人还想反抗，小心牢牢把人摁在地上无法动弹。

女士拿回包之后，小心把车还给车主，道谢后离去。

就在此时，昏暗的巷子里扑出一道黑影，抱住小心的腿不肯松，仰头看着小心，眼里全是仰慕：“你是便衣警察吗？”

“不是。”

“你刚刚好帅！就这样，”小伽罗总算肯从小心的腿上下来，在地面模仿小心刚才的样子，“几下就把那个坏人制服了！”

即便小心不理会，小伽罗热情不减，继续跟在小心左右一遍遍描述刚才的场景，小孩儿的英雄崇拜在这一刻到达巅峰：“你教我好不好？我也要这样打败坏蛋，成为一个英雄！”

小心原本觉着计划完全乱套，还有点头疼，此刻他想开了，正好随时待在伽罗身边看看半年后时空断层是个什么原因，点点头，算是同意小伽罗的请求：“可以。”

此后每周，小心都会教到晚上，小伽罗跟着小心学习各种防身术和擒拿术，小心原本想阻止，却总被小伽罗缠住，想想其实历史轨迹已经被改变，便由着他，倒也学得有模有样，与几十年后的威风模样隐隐有几分相似，的确是块好料子。

时间一点点流逝，断层的出现点越来越接近，但小心始终没找到时空断层的原因，只是小伽罗似乎偶尔有一些奇怪的发现。

“老师！”一声呼喊打破小心的沉思，抬头看去，伽罗正站在不远处，眼中焦急：“老师，这个东西很奇怪，你快过来看看！”

“来了。”

小心快步走近，瞳孔骤缩——那埋在泥土里若隐若现的小门，正是多年后时空管理局在各个星球建立的时空胶囊，可这个时候时空管理局尚未成立，小心是第一任执行局负责人，这个时空胶囊是谁放在这的？

“待着别动，我进去看看。”小心回头嘱咐小伽罗，自己掀开盖子走进胶囊。

时空胶囊可以简单地理解为总部在各个星球设立的降落点和补给站，空间很大，大到小心进门看见满满一屋子的时间炸弹时不由一怔。

“老师，这是什么？”小伽罗拿起一颗时间炸弹，转头问小心。

“不是说……”小心无奈叹气，早该知道拦不住好奇心旺盛而且处在叛逆期的小孩儿，从小伽罗手中拿过，语气平淡，仿佛手中拿的是一根草，“炸弹。”

小伽罗愣在原地，瞪圆了眼睛数着堆积如山的炸弹。

小心仔细端详手中物件，时间炸弹存在物理上的两方面意义，一是炸毁该时间层，二是能量余波会实打实地破坏这颗星球，像灾难级地震一样。

不过，是谁把这种东西从久远的未来带来的？不仅熟悉时空胶囊的建立，还知道怎么造时间炸弹，是个人，还是团伙？看起来时空管理局出叛徒了，一定要置伽罗于死地的那种叛徒。

“遇难名单。”小心趁小伽罗试图从胶囊空间看出端倪时悄悄让系统调出遇难名单，想要找到什么。

【已为您调出遇难名单】

看看，阿德里星，星星球，古灵星……几乎全是负责人所在的星球，难怪联系监测局的时候伽罗和阿卡斯都不在，要不是自己几十年前不在星星球，此刻应该也消失了，时空管理局有什么特别的敌人吗？

【根据档案，管理局曾驳回科学家白玉的方案】

白玉？记得，她曾经在大会上提出应该用时空胶囊把第一个机器人出现的时代炸断层，被所有负责人驳回，不过那是十几年前的事，小心都快忘记这回事了，何况之后她安安分分，再也没提过这种方案，

所以白玉是打算清理干净所有的负责人，实施自己的方案？怎么在白玉使用时空胶囊时系统没有预警？那么多负责人没有一个发现异样吗？

算了算了，先解决眼下的事情。

“老师，这些东西怎么解决？”小伽罗研究半晌也没发现突破口，只好过来寻自家老师。

“守好门，别进来。”小心说。

“放心吧老师，我保证一根苍蝇腿都进不来！”

看着眼前的人跑远，小心垂眸，虽然不知为什么，伽罗变得同印象中有些不一样，但眼下显然解决这屋子的东西更为重要。

小心看看时空胶囊，又看看一屋子的时间炸弹，留，是不能留的，这玩意到点就炸，即使是转移到其他星球也会发生不可预估的后果，不能为了救阿德里破坏其他星球。想想，小心走到时空胶囊的驾驶室，右手扶上操纵杆。

【检测到高危行为，是否回到总部】

“否。”

小伽罗一直在门外等待，突然背后一阵凉风，再转头时，门、奇怪的屋子、老师，全都没了。

小伽罗冲进林子，四处呼唤，也不见老师身影，找到日落西山，才失落地回家。

“儿子，今天去哪儿了？爸爸今天买了游乐园的票，没找到你，只能明天带你去了。”伽奥手上攥着两张游乐园的票，已经过期，要去还得重新买。

伽罗并没有理会，顶着饥肠辘辘的肚子上桌扒两口饭，电视里的新闻还没结束，只听主持人说：“科学家们观测到一场爆炸，由于周边没有任何星球，目前爆炸原因和爆炸物体无从考证……”

伽罗饭也不吃了，脑海中持续回响主持人刚才的话。

另一边——

小心从黑色洞口摔下，重重跌落在办公室。好不容易才找到周围没有任何星球的地方，倒计时竟然已经归零，还好刚才爆炸前夕小心及时返回二十年后的总部，只是一点小伤，没有大碍。

【已发布缉查令，缉查目标：白玉】

小心点头，不管怎样，必须抓住白玉，否则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又来个时空断层。

只刚过几分钟，小心才给自己擦完碘伏的时间，机械音再次响起。

【缉查令已完成】

同时，门被推开，走进一个不怒自威的男子手上还押着白大褂。

“人，我抓回来了。”

小心接过白玉，按照执行局的规矩把人关进往返黑洞，反复感受不同的恐惧，最终的结果不是疯就是亡。

结束之后，小心坐在电脑前整理时空断层的资料，伽罗则始终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喝茶。很难说伽罗现在记不记得他，是断层发生前的“伽罗”，还是小时候就见过他的“伽罗”，以及面前的伽罗为什么会那么快就抓住白玉，这些都是无从得知的谜题。

小心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先不要表现得太亲近：“上将。”

“阿小，怎么了？”伽罗的目光从电子报纸上脱离，笑意浸透眼底。

看来是时空断层发生之前的伽罗。

“没事。”小心松口气，原本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

伽罗关闭电子报纸，起身走向坐在转椅上的小心，瞥眼亮着的电脑屏幕，噗嗤一笑，在旋转椅扶手旁单膝跪地，牵过小心冰冷的手，嘴唇轻轻落下：“你以为我会忘记你，怎么没想过我会把你记在心底？”

小心没有回答，天知道他当时联系不上伽罗的时候有多着急。

“阿小，”伽罗抬头看着那双酒红色眼眸，“我回来了。”

两人来到阳台，站在花花草草旁，抬头远眺星星。

“阿小，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参与建立时空监测局吗？”伽罗自顾自地接话，“为了找一个人。”

“找到没？”

“一半，”伽罗似乎很仔细地思考这个问题，转头对着小心解释，“我找到他，但他那时候忘记我了。”

“别说是我。”

“那你得失望了，老师。”

如果说伽罗从始至终都是那一个人的话，其实并非无迹可寻：几年前建立时空管理局，伽罗第一个给自己打招呼，第一个反对白玉的计划，要约定不再以身犯险……

伽罗一直在等，带着幼时的记忆等待时空断层、提前抓住白玉，等待小心记起曾经的小孩儿。

“阿小，我等了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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