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

来的时候两个人坐在出租车里，回去的时候，两个人避开了更衣室，一身球服沿着路走回去。

路灯一盏盏全开了，看不清天空的星星。相叶抬起头，揉了揉眼。青峰也抬起头，然后黯然地低下头。

他真的好久好久没有因为篮球这么伤心过了。他的心就像很久之前被挖走了一部分，之前都用不合适的石头填了起来，虽然一直不会好，摩擦的疼，但是不会比今天再把这块石头挖走来的痛。

相叶沉默的感知着青峰的难过，不知所措。

青峰不擅长处理自己的低落，就和相叶不擅长处理别人的低落一样。

回到家后，青峰坐在沙发上，努力装作内心毫无波动。他不喜欢这种沉闷的气氛，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相叶好像对这种氛围非常熟悉，打开了ps3，分了一个手柄给青峰。

诡异的笑声出现，屏幕上是一个流行了许多年的老游戏，植物大战僵尸。

“你想和我对战，还是想和我合作？”相叶问。

“我根本不可能赢你吧，对战的话。”青峰理直气壮。而且他不肯说，他觉得自己的房子呗僵尸入侵什么的，还是很可怕的。

“那就一起吧，正常打关怎么样？”

“好。”青峰点头。反正这种时候，相叶说什么他都会同意的，“不过，这东西还能双人啊？”

“可以啊。”相叶从青峰手里把手柄抢了回来，换了一下，“你来种东西，我给你演示2P怎么玩。”

这个游戏已经通过关了，所有东西都解锁了。

青峰对游戏实在不熟，反正挑了几个他总算听说过的植物。游戏开始，在第五列先种了一朵向日葵，然后慢悠悠的等阳光。

看到这等操作相叶直接皱起了眉头，但总算没说什么。

第一个僵尸很快出现了，在第二排。青峰等了一会儿，在僵尸的面前种下一颗豌豆。

相叶的手柄光标对着那个僵尸，不知道按住了什么键，然后僵尸的头上就出现一坨黄油，不动了。

“你在想什么啊，这么种不是很快就被吃掉了吗？”

“我以为近一点打的比较狠。”青峰理直气壮。

然后青峰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在第一关就死掉的人。

当僵尸冲进房子，放出了死亡CG的时候，青峰把手柄还给了相叶：“我来用黄油，你去种。”

相叶欣然同意。

他一出手就是老稳健派和老强迫症了，倒数第二三排种向日葵，最后一排豌豆，前面加两排豌豆然后放坚果，然后放地刺在最前面。

加上青峰的随时黄油，僵尸都走不到第二格。

青峰除了大呼小叫真厉害之外什么也干不了。

这样打通一遍之后已经是深夜了，第二天反正是周六。青峰算是玩累了，灭了灯躺在沙发上。相叶仍然捧着手机不知道在玩什么。

拐角沙发上，两个少年的头是凑在一起的。

迷蒙之间，青峰抬起胳膊遮住了相叶的眼睛：“睡觉吧，别玩了。”

他好像听见相叶的问题：“是因为…太亮了吗？”

“亮不亮什么的我一样睡…”迷糊间，青峰收回胳膊，翻了个身，“但你真得睡觉了…”

“我看会儿番，一会儿睡。”

“你之前，为什么要骗我那个手柄是坏的。”青峰问，“明明是好的。”

“...”

有一段时间的沉默，青峰几乎要睡过去了。

“我本来…不想让别人碰的。”相叶的声音很低，“是你的话，好像也可以吧。”

什么叫不想让别人碰…这么小气嘛？青峰没问出口，相叶却开口补充道：“你对PSV有兴趣吗？就是我之前玩的那种。”

“啊…”青峰没来得及表态，就又被相叶打断了。

“等我们俩都有了，就可以在学校联机了。”

-

第二天是周六，两个人在朦胧间都睁过眼，然后默契地谁也不起来。

青峰再醒来的时候，是被开门的声音吵醒的。打了一场球又玩了半夜的游戏，早上九点就被吵醒简直是地狱。

相叶好像也是一样。他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妈，我自己会收拾的，你不用来。”

“都几点了，快起来。”

没想到是一个男声。浑厚的低音，中年人的音色。

相叶几乎是一个翻滚就坐了起来，但显然不是因为兴奋。他就坐在那里，很长时间都不动。青峰茫然地爬起来，看看相叶。他就坐在沙发上，怒视着门口的男人。

“哟，还有个小朋友。”男人站在门口并没进来，“行，一起收拾收拾，我带你去打篮球，然后去吃牛排。”

“不打，不吃。”相叶的烦躁几乎不加掩饰。

男人并没把他说的话当回事，跨步走进来掀开了他身上的毛毯：“周末了，出去玩会儿，快起来收拾一下。别问我为什么不给你打电话，你自己把我屏蔽了。”

令人意外，相叶好像真的就妥协了。他爬起来去了洗手间。

那个男人把目光转向了青峰，友好地打量一下，问：“你喜欢吃牛排吗？”

“还行…吧。”青峰猜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相叶的爸爸。他们之间还是有一定相似程度的，比如那双眼睛，比如那种莫名其妙的拽拽的特质。

“那就一起。男生嘛，总是会打点篮球的，不会就让相叶纪夜教你。”男人在不面对相叶的时候倒是有了点长辈的慈爱，惹得青峰一身鸡皮疙瘩“你叫什么名字？”

“青峰大辉。”

“青峰大辉。”男人重复一遍，“青峰同学。你应该是个好孩子，小心被相叶纪夜带坏了。之前他…他妈说，他初中的时候就带着班上一大半男生买游戏机。你呀，离他远点好。”

青峰上下打量中年男人，有点分不清这个男人是在开玩笑还是在真心实意的讨厌自己的儿子。但他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哈？”青峰于是夸张地喊了出来，“他可是期中班上第一啊。”

“第一？”男人看起来有一瞬间的惊讶和满意，然后又挥了挥手，“就他的德行，算了吧，以后就原形毕露了。”

靠。真的火大。感觉无法交流。相叶从洗手间出来，青峰起身走过去，路过他的时候拍了一把他的胳膊。

青峰就着奔流的水龙头洗了洗脸，外面的声音从开始的大声变小，青峰听不清了。他把水龙头的声音调小，仍然是听得不真切。

他听到相叶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好像和篮球无关，但相叶爸爸说的话他根本听不清。

他准备推门出去的时候，听见相叶大喊的一声滚。他僵在那里，等到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消失在客厅，门被砰地一声关上，才探头出去。

相叶坐在沙发上玩他的ipad，好像是在用聊天软件在给谁发消息，表现得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他想起之前相叶对他说过，他把家人都屏蔽了，没想到是真的。

相叶的手机在茶几上，忽然开始震动，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字“妈”。

青峰离它比较近，抓起来递给相叶。相叶头也没抬，说：“挂掉。”青峰听话的把电话按灭，然后手机就出现一条来电提醒。

他记得之前相叶说过，他的手机密码是0822，于是他输入了。他点开了一下电话，把那一条未接来电的通知消掉。

他总是把各种东西归的整整齐齐，未接来电居然是大半年没有清理过的。里面只有两种号码，一个是备注了“妈”的，另一个没有备注，看格式是外国号码。他粗略的翻了翻，相比起和妈妈每次通话都在几分钟以内，这个号码每次的通话记录都还在几十分钟到几个小时。

最近的一条也在两个月前了。

莫名其妙的通话记录，莫名其妙的爸爸，莫名其妙的相叶纪夜。

相叶结束了他的社交软件打字，长出了一口气。

“有时候，我真的不懂。真的是篮球的错吗？不然为什么总是哪里都有它呢？”

青峰说不上来。但他回想昨天的胜利，在沉重的空气下，他只能点了点头。

他只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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