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梁上燕·承6

梁上燕

『双燕双飞绕画梁，罗帷翠被郁金香。』

曲洐和苏祁，说到底，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曲洐有时候回想起自己的一生，却已经不记得苏祁的模样，但是这个名字却始终在她的心头，成为抹不去的朱砂痣、天边望不到的白月光。

承·君子不见6

曲洐走在金碧辉煌的皇宫里，她的每一步，都仿佛在刀尖上行走。

女官的选举相较于科举要简单许多，或许是女子本就没有读书的机会，这般匆匆来的一个女官选举，也无法像男子的考试一般有着策论与歌诗。

曲洐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拿到了入宫的机会。

结束之后，她遣退了柳枝，让柳枝先行回到驿站。然后她一个人趁着夜色慢慢向山中走去。

柳枝并不同意这个决定，她皱起眉头喊着这很危险，想要跟随曲洐的步伐。然而曲洐却对着她扬起了一个微笑，道：“不会的，这是最安全的时候了。”又抬起手点了点她的眉心，笑道：“怎么的，现在你都不肯听我说话了？你快些回去，我等会还有些事情要告知于你呢。”听此，柳枝只得跺跺脚，转身离去。不过她一步三回头，看着曲洐对着她的举动挑了挑眉，于是她只得快步离开。

曲洐见柳枝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人群之中，提起了裙摆，走向了漆黑的山林。

夜晚笼罩之下的荒山远离了京城的繁华，晚风吹过驱散了一丝夏日的热气，曲洐走到山腰处，喘了喘气，倚在树上，望着天边的月亮，不着一言。

许久之后，她轻轻开口：“你知道吗，这一切都好像梦一样。”

周边并没有声音回答她，风吹过林间，偶有窸窸窣窣的响动。

“原来皇宫是这个模样，我所能想到的所有恢宏的词汇，都无法形容那个时候的震撼。”曲洐的声音轻轻，“以后我可能就要一直待在宫里了，我们还能有再相见的机会吗？或者说，你还会再出现吗？”

曲洐似乎是在对着空气讲话，但是曲洐知道，分明有个人一直站在她的身边。

“我知道你在的，这一路来，都是你在保护我吧。”曲洐的发丝被微风吹拂，她垂下头，闭上了眼睛，“你就这么怯弱吗？我只不过是想要一个回答，你竟然是连出现也不敢吗？”

说完这句话后，曲洐不再言语，只是闭着眼睛倚在树上，不久之后，慢慢又滑了下来，坐在树旁。

月色朦朦，曲洐等待了许久，苦笑了一声，准备起身离开。却在因为太久不动，脚有些僵硬，一个不小心向前跌落。

曲洐闭上了眼睛，却没有等到意料之中的疼痛，她被人揽在怀中，像是十几年前在桥边的那个样子。她睁开了眼睛，撞进了一双幽深的眸子里。刹那间，她站稳推开了对方。

“我以为你不会出来了。”曲洐转过头，不去看他。

谁料对方沉吟半晌，却并未回答这个问题，他道：“我记得你。”

他的声音沉稳，丝毫不见当初策马风流的意气。

“我年少的时候，骑马摔下来，因而在床上躺了大半年。等好了之后，一切都没有什么差别，但是我总是觉得我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他仿佛开始回忆起过去，“我记忆里总是有个红色的身影，我想，那是我的桃花仙子。”

曲洐被这些话惊的一愣，又听得他道：“我等到四年后才知晓我原是有个婚约的，他们都没有告诉我。父亲说这都是年少的胡闹，做不得数，他说要再给我择一门亲事。可是我总觉得，我不知道这一切，可是这个婚约，应该是我不会割舍的。我无数次在脑海里想象你的模样，影影绰绰间，好像和那个梦里的桃花仙子相重合。直到见到你的时候，虽然你没有穿着红衣，我却固执地觉得，你就是我的桃花仙子。”

“所以，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面？”对方声音严肃了起来，他望着曲洐，道，“在你来京城之前，我们是不是见过？”

“是啊，我们当然见过。”曲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泪流满面，黑夜掩去了她的面容，她神色凄惶，“见过又如何，你早已经忘了，那便让这一切忘记吧，又为什么要来找我，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听见了。”对方轻轻道。

“什么？”曲洐迷茫。

“那首曲子，我听见了。”对方声音有些轻快，他道，“那是你的回答，而我的回答，从来都是一样的。”

曲洐想起了她在拜谒靖文公主之后心烦意乱下随意拨动的琴弦，没想到竟是弹的那首曲子。

“你求的是凰，可我不是凰，我只是梁上燕，飞不得九天之上。”曲洐转过头，止住抽泣，道。

对方为她抹去了泪水，将她拥入怀中，在她的耳畔轻叹：“可我也不是凤，我们双燕双飞，比之凤凰又如何。我忘记的那一切，都在我的心底里留下了烙印。”

于是曲洐再也忍不住，在他的怀中大声哭了起来。

“你瞧，现在我才是那个被追杀的已死之人，你才是可以走向蓝天翱翔的鸿鹄，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吧。”对方的声音缓缓。

“所以……苏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告诉我吗……？”曲洐闷闷地问出一句，她始终不解，苏家为什么会被打上通敌叛国的大罪，还整个家族，都死在了这场劫难。

“我也在寻找真相，我相信父亲绝不会叛乱，我不会让苏家背着通敌叛国的罪名。我此番入京，便是为了寻找这一切的因果，你愿意相信我吗？”对方道，言语中满是坚定不移。

“不疑。”曲洐给出了她的答案。

在这个夏夜里，他们在月下相拥听琴，萤火虫在夜色中仿若繁星点点。

曲洐以为，一切都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着。

只是她实在是太过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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