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美人图·起6

起·盼春无华

云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期盼过自己在医术上有些造诣。

她此先没有尝试过治病救人，师父在的时候她多数情况下只是作为一个守着屋门不让人去打扰的存在，在那个时候，她只觉得自己可有可无。现今这是第一次，她感受到一个生命将要在她的手中得以新生。

若是师父在就好了，至少，师父会知道是该去寻什么医书。云离被埋在浩浩的书海里面，有些绝望地想。

她找不到洛培风眼盲的缘由，听洛培风所言，她大致能察觉到那问题就出在洒在他眼前的粉末上面，可是这又是什么东西呢？不知毒性，她也不敢试药。

师父告诉她的一句话她记得最为清楚，那就是是药三分毒，未知毒性不可用药。可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洛培风的眼睛一日不好，她便一日不能安稳。

洛培风自己倒是不太在乎。

他身上的外伤在云离细心照看下已经慢慢结了痂，神色也好了许多，面上不再是那般苍白的面容。或是这山中风林如歌，万物苏生的景象让人心情好了许多，这洛培风的性子也不如初见时候那般冷硬。

云离在熹微的晨光中抬起头来的时候，透过窗边的缝隙，居然看见了洛培风站在庭院，正在给她那些花儿浇水。

阳光照在洛培风挺拔的身上，显得尤为动人。云离揉了揉眼，怀疑自己看错了。可是再睁开眼睛，依然是这般模样。她赶忙从书桌奔向了庭院。

洛培风看不见云离，他看不见任何事物。可是他的耳朵却因为这眼睛的失明，显得甚是灵光，他听见云离匆匆赶来的脚步声，嘴角不经意勾了勾，整个人显得温温和和。

“你能看见了？”云离站在洛培风的面前，抬起头来望着洛培风。

先前洛培风伤未痊愈，总是躺在床上，或是佝偻着身子，云离虽然能意识到他身姿修长，却也没想过这般直观，她垫了垫脚尖，悄悄用手比量了一下，看到自己只能到他下巴的高度，不禁是有些泄气。

洛培风闻声低下了头，他放下了手中浇水的器物，轻轻道：“不曾。”

“那你……”云离一句话尚未说完，又听得洛培风道：“云姑娘，在下在此处承蒙姑娘照顾，甚是感激，只是想着能不能帮着姑娘做些事情。”

“诶，可你压根就看不见，怎么找到这儿的……”云离轻声喃喃。

“姑娘先前说过庭外有花，在下这几日一直在尝试……”洛培风认真地解释道，云离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解释，道：“你可别碰这些花，这些东西不是普通的花卉，会死人的。”

云离震惊于洛培风眼睛看不见了都能像个没事人一样浇花走路，莫不是这眼睛没了对他这样的人来说，也只是人生中一个极小的挫折，能一笑置之吧。

在这个层面上，云离倒是挺佩服洛培风的。

不过她看见那摇曳在风中的红花，突然想起来，这些花是师父种下的药，她并不知道有什么作用，可师父千叮万嘱说过要好好养殖，却又说千万碰不得，否则便是生不如死，她连忙牵起洛培风的手，沿着指尖仔仔细细看了看他有没有沾上这些花粉或是碰到花瓣，当瞧见那一双骨节修长分明，宛如白玉的手没有任何出事的痕迹，她松了口气。却感受到一束目光盯着她。

她抬起头只瞧见洛培风温柔笑着的模样，他分明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可是云离总觉得他在盯着她看。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好像有些不妥，好像那些山下的人，总是对触碰有些在意的。她立马放开了洛培风的手，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刚才……我在看你这手上也没有受到这花的影响……”

“多谢云姑娘，给姑娘添了麻烦，是在下的不是。”洛培风并没有觉得冒犯，他退了两步，给云离行了个抱歉的礼节。

云离实在是有些受不了这文绉绉又繁杂的礼数，她意识到这是山下那些学了礼法的仕子坚守的礼节，可是在这山上，她早已经习惯了无拘无束。

“诶，你……你别这样啦……老是这样姑娘姑娘的，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你们山下人的规矩太多啦，我也搞不明白，既然你上了云山，那便就舍了这些礼数吧。”云离觉得，她这些时日间听到的“姑娘”二字，甚至比她以前加起来的所有岁月都要多。她止住了洛培风鞠身的动作。

“既是云姑娘所愿，在下定然……”洛培风又开了口，依然是文绉绉的言语，云离有些无语地扁扁嘴，打断他：“是云离啦！”

言毕，她绕到了洛培风身后，想要将他推进屋子。

洛培风对着空气点点头，又感到腰间有人抓了上来，他一笑，转过头道：“云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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