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美人图·起9

起·盼春无华

终云离一生，她也未曾后悔过今日的决定。

或许以后的血泪让她已经丧失了所有的勇气，可是她永远不会后悔。

她似乎已经察觉到一些被掩埋了数年的真相，可是对于她来说，或许知道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她狠下了心，在自己的手腕上割出了一道口子。

鲜血慢慢从伤口溢出，汇成了一滴，然后顺着她的手腕落入瓷碗，她盯着那被鲜血染红的白玉瓷碗愣神。

她向来是怕痛的。

也从来是见不得伤口。

可是好像这短短数日，她倒是化作了自己从来不敢相信的模样，这任劳任怨，倒是颇有救世之意。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云离失神喃喃。

这些本就是医书无法企及的疑难杂症，哪怕是师父，也会有束手无策的时候，她又不欠洛培风，又何苦舍了这身血去救那双眼呢？

她知道，这答案该是医者仁心。

为医者，当救死扶伤。

这短短数日的相处，却让云离觉得，太过于快怀，她鲜少听闻山下的故事，这座山将她束缚，她第一次有了想要离开的想法。

山下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记忆中为数不多关于山下的过往，都是和老乞丐相关的，她只能记得那些过往的行人匆匆，和高门红楼外饿死的尸骨。

可是洛培风让她见到了不一样的山下。

那里没有冻死骨，也没有卖炭郎。

似乎只剩下了欢声笑语与和乐融融。

云离恍惚之际，见得那小瓷碗中血液已经过半，她连忙止住伤口，焦急地想要站起来，却又跌坐回去，脑海中一片空白，眼前的景物也模糊起来。

刚刚遗失的血，并不算多，却也算不上少，她昏昏沉沉扶着额头休息了片刻，眼前才重现清明。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云离总算是把这碗血送到了洛培风嘴中，她累的脱力地坐在地上，又枕在床边小憩。

可是如今她脑子里面一片乱麻，压根无法入睡，那是因为刚刚在喂药的过程中，洛培风无意间嘴中溢出的一句：“阿离。”

不可能的。

那叫的定然不是她。

云离下意识地否定。

她从来不相信这些故事，更不相信所谓情愫。

那些虚无缥缈，看不见踪迹的情之一字，却往往是杀人无形的刀剑。

更何况……

云离想起了小师妹曾经告诉过她的那句话：“师姐，所有的爱情，都不过是见色起意。”

她甩了甩头，想把这些记忆甩出脑子里去。

窗外的夕阳红的如血，阳光刺眼，这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她的身上沁出了微微薄汗。

那在微风中摇曳的红花，却艳得有些让人心惊。

后面的事情便不再如她的想法了。

洛培风醒来后，闻到了这股血腥味，似是猜到了些什么，不过他也没有话语，他的眼睛渐渐能看到些光亮。他约莫能瞧见云离的身影在这光亮中时隐时现的模样。

他止住云离忙碌的身影，努力地睁开他的眼睛，寻到一个暗暗的影子，他对着那个影子认真地道：“云姑娘，你愿意同我下山去吗？”

在这山上的日子，倒有点两条鱼的相濡以沫那个意思了。

云离一心想着治好了洛培风，她也该下山去寻那几个月不见踪迹的师父和师弟妹，可是她却从未想过，和洛培风一起下山。这个时候，她甚至忘了去“纠正”那弯弯绕绕的礼数。

洛培风见云离没有反应，又道：“多谢姑娘的救治，这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我是要下山的，不过等你好了再说吧。至于这救命之恩，你可是我的第一个病人，我当然得好好治了。”云离轻笑道，端起了药碗，转身离去。

洛培风的话被她直接忽视了过去，留下身后欲言又止的男子。

这样的对话进行了好几次，终于在一日云离准备离开的时候，洛培风拉住了她的衣袖。

云离为了避免洛培风的眼睛被光照影响，特意给他缝了条布系在眼上。

他无法透过布条去找云离，只能在空中乱抓。

“云离。”洛培风声音有些急切，“我的意思是……”

云离止住了步子，她的神色有些晦暗。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洛培风，你是怎么想的呢？”云离转过身，蹲了下来，轻轻道，“医者的使命就是治病救人，你不需要因为这个来做这些的。”

“云离，我不是在开玩笑。”洛培风正了神色，“无论于情，还是于理，我都想将你带下山，我是真心实意的想同你共度余生。”

“我们相识不过半月，你如何就能许下这样的誓言？甚至你连我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等你眼睛好了，还会把这个当真吗。”云离轻笑，她的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衫，有些紧张。

“你是什么模样不重要……云离，救命之恩，相知之谊，每一样都胜过容貌，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看的模样。”洛培风低下头来，正色道。

“是吗……”云离喃喃，她有些动了心。

那床边的美人图，泛出莹莹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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